剛才我嚴厲地喊出“Lamb”這個代号,這孩子大概就意識到不對,後來被我那麼粗暴拽進懷裡都沒抱怨什麼,隻一直沉默摟着我。
那男人大概也沒想到。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感覺手上的力道好像減輕了,立刻趁着這空隙發力掙脫出來。
“啊呀,抱歉。”
男人半擡胳膊攤開手掌,那副表情好像是真的是他自己松開的一樣。我看到有紫色光芒在他手心這一面閃爍。
果然是鑲嵌雲屬性礦石的戒指。
我控制不住地捏緊了拳頭,而後感覺有液體順着手臂上一條線狀的疼痛流下。
“我有些太激動了。”
男人看着我這樣說,但是眼神裡沒有絲毫歉意,嘴角甚至還帶一點笑。“您應該能理解的吧,在異國他鄉,遇到看上去面善的人……”
那種炙熱的目光又移到藍波臉上。
“不僅面熟,性格也很相似。很勇敢嘛。很像我認識的一個朋友——小朋友你也姓波維諾嗎?”
藍波在我耳邊喊:“才不是!再說了關你什麼事!”
我接上:“請不要套近乎。”
手臂在流血,估計是掙脫時被他那反戴的戒指劃的,我已經能聞到輕微的血腥味。細微的痛楚在接觸到空氣之後變得愈發強烈,開始一跳一跳地疼,和我胸口咚咚的節奏逐漸融合到一起。
我抱緊藍波側身擋住他的視線,假裝自己是一個帶弟弟路過結果被人販子盯上的無知少女。
“我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也不認識你。請不要打探我們的隐私。”
或許不需要假裝。我現在聲音就緊張,或者疼地打顫。
“孩子莽撞差點撞到你是事實,但是我們也向你道過歉了,況且根本沒撞上。再這樣糾纏我就喊人——”
“沒有這樣嚴重,小姐。”密魯菲奧雷打斷我。
他大跨步了幾步就從身後那條小巷繞到我跟前。
我很絕望地意識到離彭格列基地最近的一條路被他堵住了。
“我沒有什麼惡意,隻是看到面熟的人有些激動了。或許我們真的是同鄉呢?”
男人很惡心地眨了眨眼。
“Peppe這個名字聽起來不像日本名字,倒像我家鄉那邊,意大利那邊的昵稱了。”
“我不是意大利人。”我小步地往後退。
我沒想到他居然會揪着Peppe這個名字不放,不過很快我又暗恨自己沒有考慮到文化差異,想得不周全:我單想到僞裝成姐弟就不必藍波記太多身份,直接照平常喊我不必演戲(事實證明他也演不太好),卻忘了意大利人對意大利名字可是很熟悉的。藍波這樣喊我就相當于把自己的國籍明明白白貼在了腦門上。
藍波大概還是被密魯菲奧雷毫不掩飾的視線吓到了。他剛才喊得果斷聲也大,但他抓着我衣領的手收緊了。後衣領開始壓迫我。
我清了清嗓子。“你的行為讓人很不安,請停止。”
其實我很想說滾蛋,fuck off,但為了不引起太多關注我還是打算堅持隻會日語的人設,而日語這種明确區分女性語和敬語的語言缺陷就在于沒什麼有攻擊力的詞彙,連拒絕說出來也是“請停止”一類的近乎于取悅對方的詞彙。
我早從教會我散裝日語的日專舍友那裡聽說過這一點,隻是意識層面的知道和親身經曆的感覺還是不一樣。
我說了雅蔑蝶,然後就見密魯菲奧雷眉毛高高揚起,額頭上堆出幾條擡頭紋。
“哦哦,我知道,看得出來。”他聳了聳肩,頭歪了歪。
“我是說這位小朋友——你們是重組家庭嗎?”
我繼續後退。“這不關你的事。”
我們現在站的位置很不好。先不說原本計劃回去的那個方向已經被密魯菲奧雷擋住,就公廁這個地方,它正好處于商業街的中心,想往哪頭兒跑都得跑上一陣子。而且因為廁所的特殊屬性,根本沒什麼人聚集在這周邊——或許旅遊旺季會有吧,不過現在也不是什麼旅遊旺季——所以我現在連個能求助的人都找不到。
餘光估算,最近的可以求助的人群大概離我有二十米。
我一邊絞盡腦汁,想怎麼才能在二十米短跑之中快速起步赢過這個看上去就從小練體育的男人,一邊腳下悄悄縮短自己和人群的距離。
男人似乎沒有意識到,或者他并不在意。我側着身警惕小心地移動,他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仿佛戲耍獵物一樣跟着我。
并且說一些很惹人煩的鬼話。
我:“請不要打探我們的隐私,這非常冒犯——”
“好吧。那至少讓我彌補一下我的過錯吧”。他指我的手。
“不必了。”我搖頭。
他锲而不舍。“手上有傷還要提重物,真是非常辛苦。”
“請不要跟着我們。”我堅定搖頭。
他仿佛什麼都沒聽見。“這都怪我,所以我來幫你提購物袋——或者小朋友就交給我來抱吧。”
“再這樣我就要報警了!”我大喊。
驢唇不對馬嘴的溝通之間我們逐漸靠近了店鋪周圍的人群,已經能聽到熙熙攘攘的人聲傳來。這多少令我有了些底氣。
更讓我安心的是其中似乎有中文的聲音。
以中國人愛看熱鬧和見義勇為的習慣,我覺得我的安全很有保障。
所以哪怕我并不知道日本的報警電話,也不确定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手機能不能撥出這個時代的報警電話電話,我仍然很有信心地把威脅說了出來。
“請你趕快離開,否則我——”我瞪着他,用排比句給軟綿綿的日語增強語氣,“現在,立刻,馬上!就會叫警察——”
站在我對面的男人又聳肩。“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隻能在警察來之前達成一緻了。”
我感覺渾身寒毛唰地一下就立起來,每個肌肉細胞都在叫我快跑轉身就跑,但我沒來得及。
雲屬性的密魯菲奧雷從口袋裡掏出匣子——其實我沒太看清,他動作實在太快了——做了個類似抱拳一樣的動作。
我身後突然刮起大風。
遠處人群驚呼,耳邊藍波也被吓得叫出聲。我轉身的動作一下子被風阻止。
制造了風的男人巋然不動,誇張地歎了口氣。
“來吧。”他說,“不要鬧脾氣了。”
他兩隻手再次一拍,然後雙臂張開。
我驚悚地發現風向變了。身後的阻力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和他之間強烈的吸力。就好像我站在地鐵候車黃線以内,正好有列車呼嘯而來,而我面前并沒有防止被吸走的屏蔽門。
于是大氣壓暢通無阻地把我推向密魯菲奧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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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匣子的時候亞培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老對手賈喬洛。
他們一同被編入黑魔咒第九部隊,先後被檢測出具有稀少的雲屬性波動,一前一後選擇匣兵器。
賈喬洛的好運又讓他取得先機,而他的愚蠢也同樣讓他與更強大的匣兵器失之交臂。他選擇了能夠制造龍卷風的功能匣,并且沾沾自喜地炫耀,稱呼其為潛力無限的“紫羅蘭龍卷風”。
那個蠢蛋以為自己可以用雲屬性的增殖讓龍卷風變大,但卻從來沒考慮過自己有沒有能讓龍卷風無限增殖的能量。
況且,那隻是一個固定形态的功能匣啊。
武器的形态固定,那麼應用的場景就會因為其形态而受到限制。
亞培給匣子注入火焰,确定了空氣分子增殖的方位,因氣壓驟變而産生的風便如期而至。
他看着被阻攔的女人驚訝的眼神,勾起了嘴角。
他可是完完全全,和賈喬洛那個蠢蛋不同的人啊。
功能匣并非最厲害的匣兵器,一味注入火焰增殖擴大也不能同等增加它的威力。這種武器的使用,講究一個巧字……
他又一次捏着匣子,鼓掌般地和反戴在手指上的戒指碰觸。
如果不是為了掩蓋身份,寶石轉到了内側,他現在應該會用一種更潇灑帥氣的動作開匣。
但這不太重要,最關鍵的是眼前的大魚即将到手。
“來吧,不要鬧脾氣了。”他張開雙臂,等待獵物投入懷中,“隻是一個小小的邀請,聊聊天談談人生,好好配合的話可以……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