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anxus開槍,槍口指向的是斯庫瓦羅。
我瞪大了眼,看斯庫瓦羅一個眼神都沒往這邊給,反而向左側狠狠揮動左臂。
沒有銀色的劍光。
是真實嗎?
甩出去的是一道黑影——
沒有剛才直面的巨蛇大,但體型仍然大得吓人的長條黑影。
——蛇!
我心跳得要蹦出胸膛。
怎麼又有蛇?!
什麼時候過來的?!
剛才斯庫瓦羅被蛇纏住了嗎,他怎麼掙脫的,為什麼……
我看着火焰替代劍刃擊中巨蛇,斯庫瓦羅從忍耐着痛苦微微弓身的姿勢中解脫,他站直,左手臂隐藏在我看不到的黑暗之中。
我想起幾秒前突然爆發的血腥氣。
為什麼看不到他斬出的劍?
那股粘膩的血腥氣突然變得更濃郁。我幾乎要吐出來。但是Xanxus仍然死死扣住我腰腹,讓我貼着他,強迫我挺直肩背。
于是冰冷粘稠的腥氣和鐵鏽味就這樣暢通無阻地,順着鼻腔順着喉嚨直直往下鑽去,活物一般在我身體攪得天翻地覆。
我掐他手臂,仿佛掐一塊沒有知覺的岩石
冷意蛇一樣爬遍全身,我才猛然察覺到額頭也是濕乎乎冷冰冰的,還不斷地有液體順着額頭流下。這大概是睫毛沉重的根源。
是血。
是剛才兜頭的那一潑蛇血。
蜿蜒從額發往下,流過眉骨與眼皮,被睫毛阻擋,又趁着不備順睫毛縫隙染紅了視線。
真實!還是幻覺?!
第二聲槍響。
透過血的濾鏡,我看見那蛇竟然又立了起來。它沒有被Xanxus的第一槍打爆。靠近蛇頭位置的鱗片被炸翻了一大塊,焦黑破損的鱗片下露着帶血絲的白肉。但它仍然是一條完整的蛇。
有尾有頭有毒牙的完整的蛇。
大蛇張嘴,黑洞洞的嘴以不可思議的幅度張開着。
目标是離它最近的——
接連的火焰轟鳴蓋過我的“不要——”,但就算沒有蓋過也隻是徒勞。
因為比剛才口徑更大的子彈打在它身上都沒有阻擋它的前進。爆炸裡破破爛爛的蛇敏捷無比,精準地咬住了剛站直身子跳躍閃躲,卻沒躲過的斯庫瓦羅。
我大喊他的名字,喉嚨裡充斥着血腥味,舌上嘗到苦味。
蛇血流進嘴裡。
真實!還是幻覺?!
Xanxus“啧”了一聲,我就感覺左邊空氣波動更加強烈,而後溫度驟然拔高。
金紅色的巨大火球呼嘯着轟了出去。
強大的反作用力讓他也跟着往後退。
但那條大蛇很靈活,銜着斯庫瓦羅,在火焰到來之前一頭紮進了水裡。
“唰啦——”
水?哪有水?
我感覺頭昏,眼前閃過最後看到的一幕。銀發男人在蛇口之中最後回頭,他——
他回頭?
我頭痛欲裂。
他回頭?他沒回頭?他回頭了嗎——?他回頭了嗎——!!
指尖鑽心地疼,我往下一掃,眼角餘光看到自己指甲深深地掐進Xanxus的手臂。
“終于反應過來了嗎?”
我聽到他問我。
槍響。又是槍響。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直到被他帶着轉了個彎,才看到躺在地上的一具無頭屍體。旁邊落着一張滿是縫線的詭異的臉皮。
一發子彈,将人皮燒為灰燼。又是一發子彈,讓縫紉機的光亮在光球之火中熄滅。
世界重新陷入黑暗。
瑪蒙的奶嘴遠遠的,像星星一樣,閃着微弱的靛色的光。
“這是他造成的一切。”
我被Xanxus帶着轉向瑪蒙的方向。
Xanxus聲音低沉,在耳邊說話仿佛連帶着空氣、血液、心髒也一同微微地顫。“你中了他的幻術,不殺死他,你會被自己的思維折磨到死。”
真實……還是幻覺……
“殺了他。”
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槍。
一把比之前勉強想象出的更完整的槍。一把似乎真的能發射子彈的槍。
“殺了他。”
Xanxus右手攬着我,左手穩穩地握住我的手替我瞄準。
真實……還是幻覺……
我手抖得厲害。
“不行!”
槍一下子從我手中消失。
Xanxus哼了一聲,但他的環抱一下子收緊了。
然後——
“你真是天真啊。”
所有的聲響歸于寂靜,來自Xanxus的體溫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有腰間的疼痛仍然明顯,并且越來越明顯。冰冷的,岩石般的手臂——或者不是手臂的什麼東西——環擁着我,越收越緊。
而我正對上瑪蒙的臉。
很難形容那到底是什麼。
他兜帽掀起了一部分,但那下面并不是正常的小嬰兒臉,甚至連人臉都不是。是黑洞,是漩渦,是虛無。
從虛無中蔓延出無數的觸手。
他們有共同的目标。
我。
手掌,胳膊,腰際,喉嚨。柔軟的長條狀觸手緊緊地抓住我,拽起我,環繞我,扣緊我。
“真實,還是幻覺?”
瑪蒙說話。
我看着那無盡虛幻旋轉不停歇。
他……怎麼能發出聲音呢?我費解。
反正我是發不出聲了。
我沒辦法回答他,因為我不知道這是真實還是幻覺。
我沒辦法回答他,因為我被扼住了喉嚨堵塞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