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前她與Reborn讨論未來的訓練計劃,說得口幹,便來餐廳拿水。不想在離着還有幾米便聽到有人在聒噪。
說着什麼“山本”,“火焰的訓練”。
捕捉到的零星幾個詞就讓拉爾臉色沉下來。Reborn在一旁反而十分輕松,輕飄飄做出判斷:“是綱吉和Passero。”
當然是他倆。拉爾加快了腳步。
會用那種理直氣壯語氣揣測别人的隻有Passero,而能直白讨論火焰和戰鬥的對象除了幾名守護者不作他想。雷守不懂事,岚守雨守在病床上,那麼Passero說話的對象隻有沢田綱吉。
這就是她一開始不想讓Passero留下的原因。
她按住推拉門的裝飾線,猛地向左推動。
Passero不是什麼好榜樣。
若隻是十年後的大麻雀還好。雖同樣會胡說八道,會鑽規則空子,但這個時代的Passero識得輕重,暗殺部隊多年培養下來也還算是合格的戰鬥力。然而現在的她……
“找我什麼事?”滑軌振動,門呼嘯發出唰啦的巨響,門背後的喋喋聲在她的問話聲中戛然而止。青白的走廊頂光越過她傾灑而下,清晰照亮眼前匆忙回頭防備的女人倏然睜大的眸子和僵硬到輕顫的嘴角。
……現在的Passero隻會把十年前尚不成熟,分不清好壞的少年帶上歪路,妨礙他們成長。
視線掃過整個房間——沢田忐忑緊張坐得闆正的身影就在餐桌旁——又掃回來,拉爾看着眼前顯然還不會掩飾驚惶的麻雀,感到一股氣堵在胸膛找不到出口。
——這表情絕對,絕對不會出現在這個時代的報喪鳥臉上。
讓她留下真的是一件好事嗎?她站在門廊外看着被少年少女們包圍的黑發女人。
正如那時Reborn熟稔的招呼先于她的質問說了出來,而現在同樣的餐廳,同樣的走廊,八分相似的場景,仍然是Reborn先提出“讓她留下也很好吧?”這樣的想法。拉爾一合眼說“我可沒看出來”,而後又反問:“就算不好了,難道還能把她趕出去嗎?”
“她已經拿出了瓦利亞的簽章,擺明了要抓着現在這個需要一緻對外的時間點,逼我們為了瓦利亞的合作關系認下她。”想起站在一片廢墟之中抖開文件昂首挺胸尾巴要翹上天的Passero,她眼簾壓得更低,紫色的瞳孔被睫毛陰影所籠罩。“哪怕拒絕她,她自己也能找出一萬種方法死皮賴臉留下來。”
“說不定第一項就是挾制沢田以此相威脅!”
Reborn沒有接話,隻道:“這麼聽起來,她在你這裡好像沒有留下什麼好印象!”
“那種無法無天的家夥……”怎麼可能有好印象。咽下去後半句話,拉爾又斜了一眼看身邊站着的小小身影,“你對她倒是蠻有信心的。”
好像這個時代,在Reborn還沒有周遊世界然後死在不知名的地方之前,報喪鳥與他的關系也的确說得過去——至少比同為彩虹之子的瑪蒙與Reborn見面的機會更多。她又上下打量Reborn,開始懷疑過去報喪鳥進入彭格列機構工作或許也有他暗地裡的推波助瀾。
“怎麼,難道你要說她和十代的團體們一樣嗎?說她能點燃彭格列戒指,别看她表面上這樣,實際上她也是很認真的?”
她隻是在模仿Reborn當初勸說她指導綱吉的話,沒想到對方卻是望着餐廳微笑:“這個嘛……”
“你真是這麼想?!”詫異的質問脫口而出,然而對方仍然不疾不徐地回應。“她的确點燃過彭格列戒指,我們都見過……”
“那不一樣!她的火焰證明不了什麼!那隻是——”
“隻是戒指對她示好,所以才輕易地被她點燃了火焰是嗎?”
“你知道?”這更讓拉爾覺得不可思議。Reborn啊了一聲,輕描淡寫說Passero曾經和他提過戒指礦石等級影響火焰的大小,所以有了這個猜測,但她完全聽不下去,擡手打斷Reborn的解釋。“既然你已經知道她完全沒有覺悟和意志,為什麼放任她和沢田混在一起?!”
披風被她抖出一個弧度。
“沢田領悟得本就比其他人慢,作為初學者來說又很難長時間點燃死氣之炎。如果和Passero接觸久了,被她那套關于火焰和戰鬥的歪理影響,我們可就離打敗白蘭的目标更遠了!”
“任由她和沢田瞎混隻會害了你的弟子,害了整個彭格列!”
Reborn淡淡回道,“可Passero隻是特例不是嗎?綱吉他們并不是因為戒指的青睐才點燃死氣之炎的。他為了守護同伴而點燃的火焰你也見過。”
确實——是這樣沒錯。
拉爾一滞,那天在訓練室内,沢田戒指上爆發的明亮純淨的火焰再一次在她的腦海裡燃燒起來。她略微抿了抿嘴。
正是因為有那樣的火焰證明了沢田的意志,她才會決定繼續教導這群少年們。但Passero……
“至于彭格列……雖然不知道過去的十年你和她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讓你産生那樣的結論,但至少從現在來看,”Reborn又轉頭過去看着屋内,拉爾隻看到他黃色防護頭盔的圓圓的後腦勺。“Passero并沒有危害彭格列的企圖。”
“她的确不常在基地,但偷跑出去隻是為了補充生活物資。若是隻依靠基地的囤貨,恐怕早沒辦法維持現在這樣營養豐富的三餐——畢竟基地加緊修建到現在也才完成了百分之六十,在山本武啟用基地之前這裡少有人住,更不會囤有足夠我們這些人生活的口糧。”
“緊急時期口腹之欲與安全孰輕孰重,她一個成年人應該有判斷才對——”
“但不得不承認,因為她額外帶回了吃穿用品、所需的藥物,綱吉他們的傷勢才能好得這麼快,被卷入黑手黨鬥争的普通人才能享受略微輕松一些的生活。”
“……”歡聲笑語就在眼前,拉爾沒說話,嘴抿得成了一條線。
而Reborn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來。“Passero行為的确冒險,但也能看出她為了基地的隐蔽進行過考量與抉擇。”
“否則,你也不會默許她的外出吧?”
?!
什麼時候——不,怎麼知道的?!拉爾一口氣提起來梗在喉嚨裡,猛然轉頭,正好對上Reborn望過來的黝黑的大眼睛。
“——你,又要表演你的讀心術嗎?!”她驚道,被看透的不适感霎那間再次爬了滿身。
他總是這樣,總是好像什麼都知道,什麼都了然于心但隻是默默地注視隻等一個合适的時機戳穿别人——!
Reborn微笑:“很明顯啊。”
——然後還說是别人表現得太明顯了!
“不過這次倒不是從表情上看出來的。”Reborn看着拉爾,對方正惱火地瞪着他,一看就是被猜中了心思。他微笑。雖然過去他确實通過拉爾的表情看出來不少東西——在部隊裡做教官的人可比裡世界底層摸爬滾打出來的人要單純好看懂得多,但這次不是由于這個原因。
“上次閘門維修導緻的意外發生之後,你去監控室的頻率高了很多,是為了防止相同的事情再一次出現吧。”他知道拉爾隻是表面冷酷,所有強硬都隻是為了減少戰士因違背命令而産生的無謂傷亡——畢竟戰場上刀劍無眼,規則都是用一條條人命積累出的經驗。真要算起來,她大概是所有彩虹之子中,除了大空的阿爾克巴雷諾以外最在乎同伴的人。
相應地,因為在乎同伴,所以她才會在變成小嬰兒後在同伴的支持下重新開始,加入門外顧問,融入新的群體,而不是像威爾帝、風或者他一樣獨自前行。
十年後勉強逃脫詛咒的拉爾正不快地瞪着他。相同的表情出現在成人臉上要比出現在嬰兒臉上更有威懾力,但Reborn的語調仍然輕快。“所有出入口的監控和啟閉記錄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但那天,出現過一次事故的D入口在一天内開啟了三次,你隻是調了錄像和記錄,并沒有采取什麼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