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門外顧問的首領是怎麼想的。但是九代目确實是從大局和私心上都不願讓瓦利亞徹底消失。私心即是多年下來不算多濃厚但也不算太淡薄的父子情感，而這種情感在大緻猜出奧塔比奧在搖籃事件裡的煽動之後更添了一層愧疚。大局則和意大利議會通過在十幾年前通過的《反黑手黨法案》有關。

1992年意/大/利政/府開始打擊黑手黨，1993年最大的黑手黨首領被捕，裡世界發生大動蕩。這十多年間九代目愈發感到洗白彭格列家族産業的急迫，加百羅涅成功轉型更展示了一條可能的道路和經驗教訓。

九代目意識到，作為黑手黨世界裡頗有影響力的家族，彭格列想順利從黑暗裡抽身，一方面需要引導向光明的力量，另一方面也需要能震懾蠢蠢欲動之人的力量。

沢田綱吉是他選擇的明面掌舵人，而實力強勁又熟悉黑手黨手段的Xanxus和精英暗殺部隊瓦利亞則是震懾敵對家族的最好選擇。所以他必須選擇保住瓦利亞，保證彭格列不會遇到轉型期陣痛，逐步退出裡世界的過程中也保有足夠的話語權。

然而瓦利亞在人質事件之後簡直一步錯步步錯，每一步行動都肆意踐踏着彭格列規則。

未及時報告莫斯卡一事反而把莫斯卡據為己有、無故殺奧塔比奧一整個部門、争奪指環、争奪指環的過程中僞造九代目信件、設局算計九代目、把反人道武器用在指環戰之中（未遂）——未遂，不是犯罪中止。因為是被非瓦利亞成員的天外來客砸壞機器人而被迫放棄，不是Xanxus主動放棄，量刑自然有所不同。

雖然各國、各組織内部的法律不同，量刑什麼都是我自己猜測的，但依據意圖動機考慮處罰這個規則設計思路應該會相似。總之瓦利亞這種不給自己留後路的做法讓九代目想撈人都無從下手。

門外顧問和九代目文官下屬合作交上來的報告内容确實呈現了奧塔比奧的罪證，但也隻是呈現了罪證，最多将Xanxus消滅奧塔比奧整個部門的行為作為後者『故意拖延處理馬萊人工島事件』的過度反應。

就算九代目能抹去關于自己部分的罪責，也還有關于莫斯卡處置問題未能解決。

前有搖籃事件和八年雪藏之仇，後有不得不處罰的持有使用反人道武器之行，如何不失公正又合理施恩地處置瓦利亞成了一大難題。

我聽到這裡覺得确實如此。Xanxus要知道九代目放他一馬是因為什麼愛啊的，他能立刻重複大空戰面對阿綱時候的敗勢翻臉；要是知道放過瓦利亞的原因是要幫助他讨厭的沢田渡過彭格列轉型期……我實在想不到Xanxus會幹出什麼事，可能拆一座城堡？？兩座？？

九代目在測試中問出莫斯卡的問題也是早清楚這一點不好解釋，隻是想看看我面對文件裡明顯回避的問題的時候會怎麼處理，沒想到我被吓得當即頭腦風暴扯出來了一個『有待驗證的合理推測』。

這一個推測把Xanxus不銷毀莫斯卡的行為從主動變成被動——還是為了彭格列家族和平的被動。這一下子就站在了大義的道德制高點，隻要找到或者僞造好證據鍊，九代目減輕處罰就有了說頭。

……Xanxus也會認為是一切都瓦利亞自己努力，而不是被施恩取得的成果。

所有的計劃都可以依照原樣往下推進。

“……這筆生意瓦利亞和彭格列都賺了。”九代目微笑總結。

我默默把驚掉的下巴合上。

——還是很令人驚訝啊！我居然在什麼信息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推進了一個黑手黨家族的轉型？！

“而且如果不是你，彭格列可能還要再經曆一次事變，哪怕莫列提已經知道了莫斯卡機器人的秘密，但恐怕也需得一番苦戰。”他似感歎道。

“我的守護者們和部下都已經做好了再經曆一次搖籃事件的準備，結果并沒有用上。”

确實，差點就用上了。我心說如果不是我怕牽連到我自己，又反感鬧出人命的戰争，花了不少時間說服Xanxus，估計現在搖籃續集『幼兒園事件』都已經進入到審判時間了。

但我還是乖乖閉嘴隻露出一個笑。

多說多錯，關于Xanxus和九代目的事情還是少說一點。

“還有那些指責罪狀，無意義的道歉以退為進，漠視父子矛盾、繼承制度不穩定……Xanxus想不出來這些借口。”

“……” 笑，笑不出來。

一瞬間我懷疑是不是測試還沒結束，九代目想看一看我到底忠誠于誰？或者看看我會不會審時度勢及時棄暗投明承認錯誤？抑或是确定我不會推翻彭格列繼承制度為了搏一個從龍之功？

但因為九代目描述得太精确，我的思緒被迫跟着回到了那個，沒過多久但是已經恍如隔世的第一個夜晚。

眼睛一睜一閉，失重感過去就發現自己被從未見過的槍炮包圍，緊接着被迫連續在生死線上掙紮，身份從需要被消滅的無關人員轉到頂替莫斯卡的雲守，又轉回會被随随便便殺掉的普通人。

困惑、緊張、恐懼而又無能為力。

那時候我還沒發現自己體内有能量可以轉化，也不知道我無意識中已經學會了給對手增加暗示。唯一明确的就是我再不努力就要落地成盒了，所以我一邊壓着害怕的情緒開動腦筋，一邊還要裝出淡定的樣子以防别人看透我的底細。

生死危機叫人無措，而尚未習慣的傷痛又在我心底點燃怒火。我本來是能忍着脾氣保全自己，等事情結束就開溜，誰想到遇到Xanxus設計的一出大戲，又湊巧聽到熟悉的，看似主動承認錯誤實則推脫責任的句式。

什麼『因為我的懦弱才會讓Xanxus從長眠當中蘇醒』

……我從父親那裡聽到過這樣的句子太多次了。那樣有一點權力又沒有太多權力的人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有錯，他的道歉永遠是“都是因為我太忙，沒有教育好你，叫你媽媽養壞了！”“都是我光顧着賺錢，不留神你就長成這種畜生不如的東西。”

錯的永遠是别人，永遠不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