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沒什麼……嬸嬸，明年中秋咱們回去過吧！”
明年的事明年再說，眼下還是将這個中秋節過好。
談道笙緊盯着曹老闆的動作，見他猶疑地咬下一小口，慢條斯理地嚼兩下，這才發表意見，“還好。”
……就這？沒了？
算了，曹老闆家大業大的，什麼稀罕的沒吃過。不過一個餡餅而已，哪就值得曹老闆發出驚天地泣鬼神的贊歎了呢？
但談道笙還是有些不服氣，“我做的這個餅，陳嬸、喬伯、街坊四鄰還有我帳下兵士們都說好吃呢！”
……他也沒說不好吃啊。
“你帳下兵士也吃過？”
“是啊。”
“可否請操前往一觀呢？”
中秋佳節，曹老闆既沒有與她月下談論詩詞歌賦的意思，也沒有與她青梅煮酒論英雄的念頭，而是希望和她一起去軍營看士兵吃餅？這是什麼魔幻走向？
談道笙有些摸不着頭腦，“可他們早就吃完啦！”
“……”曹老闆似有些語塞，“并非……我聞賢弟極善治軍，營中士兵皆能自覺遵從軍紀，并無違反。操欲往觀之久矣，道笙意下如何？”
既然曹老闆想參觀她的軍營，那就讓他看看呗，還能少兩塊肉不成？
然而她顯然是忘記了自己今早才與大兄弟們說過“中秋佳節放一天假随便玩随便造”的話。
皓月當空，她這處軍營裡被火光照得通亮，這不算什麼。
但這既不是大兄弟們奮發圖強挑燈夜讀的緣故，也不是搞什麼中秋篝火聯歡晚會，而是……踢蹴鞠？
燈火照耀下，曹老闆沉默了，談道笙沉默了，大兄弟們亦沉默着将踢出一半的腿腳收回。
尴尬的氛圍彌漫全營，唯有那隻做工不甚精良的蹴鞠尚未石化，并且歡快地滾至曹老闆腳邊。
“……聽聞霍嫖姚喜愛在行軍作戰之餘踢蹴鞠，”曹老闆扭頭看向她，“未料賢弟營中亦是如此。”
不管怎麼說，在外人面前不能丢面兒啊。
談道笙硬着頭皮開口，“正是……蹴鞠亦是講武的一種嘛。我們營中白日操練，夜晚閑暇時來兩場蹴鞠消耗一下精氣，如此，如此才能睡得踏實！”
“……賢弟治軍确不與常人相似。”曹老闆捋捋胡子，伸出一隻腳，踩到了那隻蹴鞠上，“如此，那便繼續吧。”
話音剛落，蹴鞠猛地被踢至上空，談道笙仰頭看向那隻流星一般飛揚的草球，好似又聽到什麼東西“啪”一下碎了的聲音。
素月分輝，明河共影，在這個阖家團圓的日子裡，她卻要被迫與曹老闆起舞弄清影，攜手踢蹴鞠？
“曹将軍，我實實不會踢啊！”談道笙奮力掙紮。
曹老闆并不放手，“诶，賢弟休要自謙。方才是誰說‘蹴鞠亦是講武的一種’？身為堂堂大漢将軍，怎能不會踢蹴鞠呢？”
……這什麼道理啊這？難道不會踢蹴鞠就不許當将軍的嗎？
老祖宗們大多講究個天圓地方，玩蹴鞠時也不能例外。
文史學家李尤在《蹴鞠銘》一文中提到“圓鞠方牆，仿象陰陽”，意思就是蹴鞠它是個圓的嘛，那玩蹴鞠的場地就該建成方的，以此仿效天圓地方陰陽兩全的形象。
但這場蹴鞠是一時興起的産物，因此四周便沒有方形圍牆，隻草草在東西兩方分别架起“蹴鞠室”（就是進球的地方），再匆忙挑選五名隊友，悄聲制定好攻守戰略，然後由業餘裁判吼一句“不以親疏，不有阿私；端心平意，莫怨其非”，比賽就開始啦！
談道笙這一方的蹴鞠室由周小豬守門，小豬同學生得壯實又彪悍，給予球門滿滿的安全感；主力先鋒則由周小馬擔任，小馬同學身形矯健又靈敏，給予談道笙滿滿的信心。
曹老闆并不熟悉她帳下兵士，隻是在隊伍裡捏捏這個的肌肉，拍拍那個的肩膀，很快就挑選出五名壯漢，主力先鋒則由阿瞞同學親自擔任。
裁判揮一揮令旗，敲鼓小兵将鼓面擊響，發球小兵将蹴鞠抛至上空，在圍觀群衆的緊張注視下，有誰猛地飛身躍起，在衆人驚駭的目光中給了蹴鞠狠狠一腳，于是蹴鞠它就像火箭升空一般，朝着她這方的球門直直射過來了！
這他爹的，也沒人告訴她曹阿瞞還是個足球小将啊！
足球小将曹阿瞞仍在蓄力，趁着她這一方露出空隙，阿瞞同學靈活側身躲過追擊的同時飛起一腳，那顆草球它就又又又一次射進了球門。
那邊周小豬同學已是精疲力盡，這邊守門的壯漢仍舊悠哉悠哉，小談同學氣得連牙都嘎吱嘎吱作響，“周小馬！你到底會不會踢啊你？”
周小馬同學委委屈屈，想當年他也是十裡八鄉有名的蹴鞠高手，誰料今夜碰到硬茬了呢？
“将軍說得輕巧，”小馬哼哼唧唧發出抱怨，“曹将軍快如閃電，我連蹴鞠都摸不到，還要如何踢啊？”
雖然他沒有明說，但談道笙還是察覺到他的隐含之意——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行你上啊？！
“邊兒去，我來！”小談同學扭扭脖子轉轉手腕，自信昂揚站到先鋒位置。
不就是踢個球嗎？俗話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她就不信了，不就是一擡腳一射門的事兒，能有多難？
小談同學确實沒說大話，她自上場之後便很快投入到比賽之中，旋轉跳躍躲避回首假動作，小談同學如魚得水如鳥上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對方球員腳下奪取蹴鞠，下一步，射門——
“判長，判長！”談道笙重重咳嗽兩聲，指着曹阿瞞帶球遠去的背影憤怒大喊：“他不講武德，搞偷襲，還上手啊！”
判長無動于衷，“将軍，蹴鞠是可以摔胡的。”
曹阿瞞又又又又一次成功射門，談道笙脫力般仰躺至地面，望着天幕上那一輪明月，咬牙切齒：“再也不要和他一起過中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