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不管家務事的将軍,談道笙還真不知道。
但面黃肌瘦的流民們比聯邦那些拿高昂時薪的服務業從業人員還要賣力,她實實不好意思用些許粟米就搪塞過去。
因此談道笙隻好強忍心痛,将這幾月内攢下的工資分出大半遞予管糧小兵,“這些可夠嗎?不夠的話等下我再跑一趟西園。”
“夠了,夠了。”小兵驚呼一聲,“将軍竟也頗有家資呀!”
……什麼話什麼話啊?
“如今我也隻剩下些許錢财了。”談道笙愁眉苦臉。
且這剩下的些許錢财還沒捂熱,便又要從兜裡飛走了。
談道笙極力掙紮,想要将其留下一些,“不能便宜點兒嗎?”
原本揚着标準化笑容的房東瞬間變了臉色,“小郎君這是何話?此價已是頂頂便宜,再不能少分毫的!”
“郎君若是不信,可于廣陽門打聽一番,哪家還有我這樣的院落?”他在這座長方形院子裡踱步,“瞧瞧這正堂,看看這兩間内室,瞅瞅這一方水井吧!”
于是她瞧了瞧狹小的正堂,看了看更加狹小的兩間内室,又彎腰瞅了瞅明顯不怎麼給力的水井,着實不解房東的意思,“這些怎麼了呢?”
房東仰頭叉腰開始吹噓,“便是比之那些貴人的府邸,也不差的呀!”
……她是沒去過步廣裡和永和裡,這沒錯,但那也不代表她是個傻子啊喂?!
經過好一陣據理力争,這座與貴人府邸肩并肩的院落被談道笙以低于市價三百錢的金額拿下。
……市價真實性有待商榷,反正房東是這麼說的。
……鑒于房東離開時的背影太過歡快,她懷疑自己可能、應該、大概是被坑了。
……不管怎樣,雒陽城裡的這一小片土地是屬于她的了。
雖然全款買房幾乎掏空了她的積蓄,眼下兜裡真真是快要比臉還幹淨兩分,但将房契遞予陳嬸時,談道笙依舊笑得很開心,“嬸嬸,以後咱們就在雒陽安家啦!”
按理說搬家是該辦個喬遷宴慶祝慶祝的,而由于一個正兒八經的宴席花費不少,對她這樣一個才經曆過錢包大出血的人來說無異于割肉賣命,故而隻好按下不辦。
但給街坊四鄰們送些小禮物之類的還是可以的。
送禮也是有講究的,譬如互聯網上說要送性價比低的,不實用但花裡胡哨很唬人的,但這一套顯然在東漢王朝就很不适用了。
眼下哪有比糧食這種硬通貨還受人歡迎的禮物呢?
因此前來送禮的小郎君也跟着受到歡迎,且街坊四鄰們用實際行動向她表示了歡迎:
家裡養母雞的回她兩個雞蛋,有小菜園的回她幾顆嫩生生的菠菜,沒菜沒蛋的回她幾尺自家紡織的布匹,沒菜沒蛋也沒布的回她一大包饴糖——緣分就是如此妙不可言,該街坊竟是那位被她拉着問路的老伯,大家都叫他喬伯。
喬伯無兒無女,唯一的侄兒亦喪了性命,老人家便隻好靠賣糖過活,日子挺艱辛,但總還是活了下來。
聽完她的講述,陳嬸輕輕歎一口氣,“這世道中誰又過得容易呢?”
想到她那短命的老公和兒子,陳嬸戚戚然掉下幾滴淚,“若非遇着你這孩子,隻怕我亦早早随他們去了。”
“哎呀,嬸嬸可别這麼想了。”談道笙忙忙放下編了一半的草鞋,輕聲安慰這個悲切的婦人,“如今咱們可是在天子腳下安家,且我每月還有谯縣和西園兩處祿米呢,以後的日子可不是要越過越好了嗎?”
“你說的有理,”陳嬸破涕為笑,卻立時又轉為憂慮,“隻是不知這西園的貴人可也會如同州牧那般待你好嗎?”
這個問題……談道笙皺眉沉思片刻,“明日見見不就知道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