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給新任領導留個好印象,談道笙特意換上壓箱底的細布深衣——這件衣衫自從上次觀禮結束後就再沒見過太陽,因此仍舊是嶄新而整潔的,因此就顯得她氣色很好、精神十足,瞧上去當真是個朝氣蓬勃青春洋溢的小郎君。
但再朝氣蓬勃也得先給貴人們讓路。
西園大門外依舊是車水馬龍、人影攢動,那些身着錦緞絲綢的郎君們将大門圍得嚴嚴實實,連隻蚊子都擠不進去!
擠不進去的蚊子隻好在外圍覓食狩獵,有的尚且有些頭腦,知道去吸那白嫩豐腴的郎君的血;有的不怎麼有頭腦,但趴在瘦弱郎君身上也能勉強飽食;有的完全沒有頭腦,傻乎乎地去啃硬骨頭,于是隻好比許多蚊姐蚊妹們提前一步上西天。
談道笙将這具小小的屍體彈離手背,百無聊賴地朝四周亂撇,然後就撇到了金燦燦的什麼東西。
……她是不是還沒睡醒啊?
談道笙揉揉眼睛,再次悄悄撇過去,再次瞳孔地震:那确是一匣子閃亮亮的金子啊!
“足下帶這麼多金子做甚?”談道笙拍拍旁邊這位壕無人性的大兄弟,小聲問道。
大兄弟反問她,“足下沒帶嗎?”
……究竟是她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難道她應該帶金子來上班的嗎?
談道笙覺得什麼東西“啪”一下就碎了。
大兄弟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可能在心裡下定了什麼結論,語氣就很笃定,“小郎君并非來求官的吧。”
“求官?”她懷疑這位大兄弟可能不是自己的同事,“那小吏不是說今日來此聽候調遣嗎?”
談道笙仰頭看向上方匾額,“我沒走錯啊。”
就在她與大兄弟面面相觑的時候,西園大門從内打開,人群幾乎一擁而上,西園的門檻岌岌可危。
不知是為了防止踩踏事件的發生,還是為了搶救西園的鍍金門檻,總之昨日那名小吏扯着喉嚨拼命維持秩序,“西園軍将領從北側入園,諧價求官者從南側入園,不要推搡擁擠,不要推搡擁擠!”
……一定是這個世界瘋了吧。
不管這個世界到底是不是瘋了,在小吏吼完那一嗓子後,熙熙攘攘的人群居然迅速又自覺地排起了長隊……反正她是覺得這場面莫名詭異荒誕。
談道笙混在北側隊伍中,跟着為首的大兄弟繞來繞去,在一處小院裡停下腳步。
負責分配工作的功曹們忙得很,故而此次報道流程就很簡單:排隊,報名,領腰牌,然後各自找各自領導去。
“籍貫、姓名?”
“豫州沛國谯縣,談道笙。”
“談道笙……”功曹眯眼在竹簡中細找,“找到了。唔,任中軍校尉帳下别部司馬一職。”
“多謝多謝,”談道笙接過腰牌,小心翼翼問一句,“勞駕,别部司馬是多大的官啊?”
“此任并無定數,各随時宜吧。”
……看來新工作不怎麼穩定啊。
懷着對新工作的憂愁,談道笙繼續在西園左拐右拐。
雖說功曹好心給她指了路,但西園實在是太大了,要在這麼個大園子裡找到新任領導的辦公室着實不太容易。
穿過郁郁蔥蔥的竹林,路過富麗堂皇到令人咂舌的萬金堂,繞過一處雒陽城市廛模樣的區域——據說當今天子身體還行時酷愛在此處玩大型cosplay……
總之她繞到快要眼花缭亂的時候,領導辦公室終于千呼萬喚始出來,但領導本人還是猶抱琵琶半遮面。
談道笙将伸進去的腳悄悄收回。
那位好心的功曹說她新任領導叫什麼來着?袁本初?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後半句——她明明記得功曹說“袁将軍有姿貌威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