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就不懂了吧,”小吏好心給她科普,“這是鐘功曹給擇的名字。鐘功曹府上養着兩隻仙鶴,都給取了名字,我記着一個是叫溫文,一個叫爾雅。”
……這就是世族子弟嗎?又長見識了。
談道笙合上下巴,“鐘功曹還真是有品位……啊,李兄,我還要去市廛呢,咱們改日再聊。”
“市廛?那咱們順路呀,”李五親親熱熱拽住她的衣袖,“賢弟,咱們邊走邊聊。”
哎呀,那感情好呀。談道笙連忙回屋扛扁擔,“李兄在此處等我一下,我東西還沒拿呢!”
“李兄?李兄!”談道笙三步并作兩步,終于追上他的步伐,“李兄為何不等我?!”
“啊,”李五不知為何有些尴尬,一雙眼睛飄來飄去就是不看她,“我忽然想起家中還有事,就先不去市廛了,賢弟你還是自己去吧。”
另一位小吏路過他二人,忽得想起什麼,扭頭對李五喊一句,“李五,你家夫人不是說讓你帶張草席回去嗎?可别忘了呀,不然又得挨罵啦!”
“李兄要買草席?”談道笙熱切推銷起自家産品,“早說呀,我不就是賣草席的嗎?來來來,你看看喜歡哪一張?”
“不用了,”李五忙擺手,“我還是去市廛買吧。”
“為甚?為甚?”大家都是同事,支持一下她的生意怎麼了?談道笙忿忿不平,“我家草席比尋常貨色更漂亮更紮實,你為何要買别家的?”
“哎呀,你賣的那樣貴,我如何不能買别家的?”李五亦忿忿不平,“省下的錢還能給我家小閨女買包饴糖呢!”
“我如何賣得貴?尋常草席他們一張賣150錢,我不也是150錢一張?哪裡貴了?”
“當真?”李五一臉不信,“你剛來時賣給使君多少錢?”
……那也隻坑過黃琬一個人啊!而且她早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好嗎!
李五選擇相信她一回,于是兩人便就地進行交易。
談道笙将扁擔上系着的三張草席展開讓他細瞧,“這張是用桃竹蔑編的,瞧瞧這顔色,多麼漂亮,看看這質量,啧,順滑又勁道!若是旁人,我便收他二百錢,可咱兩個誰跟誰啊?這樣,你若是要,我隻收你一百八十錢,怎樣?”
“有些貴……”
“這還貴?”談道笙瞪大眼睛,“我可是分文不賺你的呀!”
“那麼,這張如何?”她将那卷桃竹蔑編織的高端草席收好,換上中端産品,“這張香蒲編的莞席,市價一百八,我隻收你一百六,怎樣?”
“還是貴了,”李五搖搖頭,“我家夫人隻給了一百四十錢。”
“那您還是到别家買吧。”
“诶,别呀,”李五制止她收攤的動作,指向最後那張蔺席,“你把這張賣給我也行。”
“這張我拿到市廛能賣一百五十錢!”
“可咱兩個誰跟誰啊?”
……得,還是她太單純。
李五抱着友情價買到的蔺席,快快樂樂往府門處走。
談道笙歎一口氣,将未受青睐的草席收好——一隻手按住了草席另一邊,談道笙擡頭,在觸及那張嚴謹苛刻的臉龐後,笑容瞬間消失,“鐘功曹……”
鐘繇依舊是高貴冷酷的表情,“為何不去市廛?誰準你在官府裡賣草席?”
“我現在就去,”談道笙連忙将草席從他手裡拽出來,并飛速卷起系在扁擔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堪稱一氣呵成,“我這就走,功曹再見!”
“慢着,”鐘繇再次按住她的草席,另一隻手攤開。
“……什麼?”
“罰二百錢,并字據一份。若有再犯者,罰四百錢。”
談道笙被迫坐在案前立字據,她竭力掙紮道:“鐘功曹,您就看在我師父面上,通融我這一回,就不收罰金了,行否?”
“不行。”
鐘繇不僅拒絕了她的請求,而且還要捶胸頓足為荀彧惋惜,“文若最是謙沖節儉,如何收了你這樣的學生?”
“我怎樣?”談道笙将字據遞過去,理直氣壯反駁:“師父他前日還說我聰敏好學,必成大才!”
“大才!”鐘繇抖抖手中的字據,“哪位大才的字如此,如此鄙陋?唉,文若不知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