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淺青色的衣裙沾滿血污灰塵,袖口破破爛爛的,裸露出的右手小臂泛着一片詭異的紫色。
雖然時間長了,一直等不到她的餘渺和公林靜會來找她,但前提是她得活到那個時候。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她的右手就會徹底失去知覺。右手是她的慣用手,用左手持劍她會陷入更加不利的局勢。她不覺得自己能這樣撐到有人來救她。
所以在她的右手徹底麻木前,她必須找到出路。
之前她隻想着與妖獸拉開距離出去,現在她再擡頭仔細觀察這隻有着雙頭巨身的妖獸,在思考該怎樣殺死它。
符盈抿着唇,顔色淺淡的雙眸一閃,指尖脫出一道靜止符。
靜止符對靈獸園中的靈獸妖獸有奇效,哪怕是這隻狂躁的雙響黑蛇也不例外。
趁着巨蟒停頓的一個眨眼間隙,符盈禦風徑直沖向它七寸的位置!
打蛇打七寸,這句話放在修仙界也很好使。
符盈踩着它粗壯而光滑的蛇身,高高舉起長劍,正要擡手狠狠刺下,就被停頓結束的巨蟒扭動着身軀要甩下去。
她的劍略微偏轉,隻穿透了它最外層的堅硬鱗片便卡住了。
“吼——!”
巨蟒吃痛嘶吼,其中一個頭顱硬生生偏轉了半個圓的弧度,冰冷的猩紅豎眸看向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獵物。
它張開嘴,一團極度寒冷的絮狀煙霧噴向符盈的方向。
符盈眸光一閃,靠着插入它鱗片的劍在半空中擰身躲過。她雙手握住劍柄,借着它将自己甩下時的力度,發狠地在那細密堅硬的蛇身後切出一條橫跨半截蛇身的長長劍痕。
妖獸暴怒,它不理解為什麼自己的尾巴已經抽中了獵物,但是那小小的、還不及它尾巴尖長的獵物還能繼續活蹦亂跳,甚至還能反抗它!
毒液和冰霧鋪天蓋地地蔓延,符盈在方才的搏鬥中不可避免地吸入了帶毒冰霧,此時大腦在發暈,眼前出現了重疊的陰影。
她咬着舌尖,嘗到了口中蔓延的血腥味。
在剛剛她已經試過了,雙響黑蛇的鱗片十分堅硬,之後她的力氣會越來越小,更加難以刺穿。
除非她将所有靈力都灌入佩劍,才有可能用築基中期的修為破開它的鱗片。
一擊即中她便有活下來的希望,否則就是手無縛雞之力被它撕咬吞噬。
要賭一把嗎?
在一陣又一陣的疼痛和暈眩當中,符盈指尖微動,緩緩攥緊了手中長劍。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冰雪紛飛、天寒地凍的冬日深山當中。
她被不知名的靈力撞了出去,身上也是像今日這樣痛、眼前也是像現在這般發昏。
她什麼也沒有看見,就被屬于阿娘的磅礴炸起的靈力裹挾着翻滾到了遠處山坡。阿爹布下的陣法無聲地運轉,不顧她的掙紮直接将她送到了遠處山坡。
他說:“盈盈,相信你自己。”
符盈便将所有疼痛咬碎在喉嚨中,用着從阿爹身上繼承的鏡妖血脈、撐着阿娘親自給她鍛造的長劍,一步一步地爬向冰潭之上的懸崖。
似乎自那天之後符盈總是在和自己打賭。
她在賭躲在那個位置不會被人發現、她在賭阿娘的舊友蒼喻掌門是個心軟的好人、她在賭小師叔會同意教習她陣法。
符盈的運氣時好時差,但似乎在她打賭時,總會是赢的那一方。
畢竟阿娘說過,她的“盈”不是“盈盈秋水”。
而是“盈滿無缺”。
符盈眼睛一眨不眨地觀察着近處嘶吼扭動的巨蟒。帶着緻命毒素的冰霧萦繞在它的身周,像是一層細細密密的防護網保護着它,憤怒時拍打的尾巴将地面砸出一個又一個小坑。
她很冷靜,也很有耐心地等着它露出破綻,就像她曾經掩住氣息等在冰潭中一樣。
雙響黑蛇的雙目視力極差,但它能夠察覺到它的獵物并沒有死,那瑩瑩的紅色光團在它的大腦中清晰地浮現。
它狠狠地甩着尾巴,隻相當于兩歲小孩的智商短暫地思考了一瞬,還是被她身上帶着的屬于它的子嗣鮮血所吸引,在濃烈的恨意中率先沖出冰霧,閃電般迅疾撲向她。
符盈等的就是它自己出來的瞬間!
身形纖柔,看似柔弱的少女用比它更快地速度躍上它的巨大身軀,足尖輕點,幾步便到了它的上半蛇身,屬于心髒的位置。
隔着厚重堅硬的鱗片,她似乎也聽到了那心髒跳動時的咚咚聲音。
眉眼輕靈的少女帶着遠超她年齡的沉靜表情,将丹田中的靈力一口氣抽調而出,拼着最後的力氣,用力狠狠刺下!
破開皮肉的那一瞬,她似乎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咔嚓聲。
雙響黑蛇抽搐着扭動身軀,發出瀕死的吼叫,震耳欲聾的嘶叫聲帶着強烈威壓,讓毫無靈力蔽體的符盈大腦嗡嗡作響,鮮血自耳中流出。
她被妖獸甩飛出去,在半空中撐着最後一絲神智看到了它轟然倒地的場景。
她再一次賭對了。
在黑暗即将吞噬她之前,一截金紋衣角映入她的眼底,她陷入了一個清冽微苦的柔軟懷抱。
那人用手蓋住了她的眼睛,指尖送出溫和的靈力。
“睡吧。”他放緩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