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次在她給學生上課的時候,爸爸找茬和媽媽吵架就好像是導火線一樣,把她此前一直積壓在心裡的怒火引爆。
她受夠了他的自私和暴躁,受夠了他不分場合還有時間發洩自己情緒的霸淩,在外人面前、一些像春節、元旦這樣本該歡慶的節日的時候、甚至在姥姥家也會當衆發瘋甩臉子,掉頭就走…
還有在他的女兒一次次隻需要一個,沒有争吵的1小時上課時間的時候,他都不能克制…
下課的那一刻,闫諾合上了電腦,這節課上得有多好,她的情緒就隐忍了多少。這1個小時裡所有的情緒加起來,讓她吞了一次又一次的眼淚。
原來一個人心裡在滴血的時候,是真的可以笑出來的。但是可笑的是,她是通過自己的爸爸才明白了這個道理,而不是生活、工作上的困難和挫折。
允晔逸早已察覺到了闫諾狀态的不對,在闫諾幾乎是沖向廚房的時候,他預感到了一場難以避免的激烈争吵。
“諾諾…諾諾,你先冷靜一下…”他叫着她的名字想要勸阻她,但此刻的闫諾不要一絲理智,她受夠了太久的理智,她要的就是情緒化,任何人都攔不住她。
允晔逸之所以想要勸阻闫諾并不是因為他覺得闫諾的做法不對,任何一個正常人在了解了這樣的始末和過程,都不會認同闫諾爸爸的做法。
他隻是不想讓闫諾受到沖擊更強的二次傷害,情緒的發洩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特别是在跟無效的反饋對峙的時候,他怕闫諾可能要同時承受來自她父親和她自己的雙重傷害。
“你跟我媽倆又為些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吵吵?不知道我在上課嗎?怎麼就不能忍那1個小時?能過就過,不能過就離婚,别總是反複無常地折磨這些人!”闫諾推開廚房的門,沖着爸爸劈頭蓋臉一頓嚷嚷。
“離婚該你什麼事?你看你個…樣…”闫諾的爸爸聽到離婚這兩個字瞬間火了,他覺得這不是一個孩子應該勸父母做的事情,連帶着髒話開始罵闫諾。
一個快60歲的男人,不僅有一點兒不順心就辱罵着為自己操勞了大半輩子,不離不棄的妻子,如今在隔着這麼久,甚至也再次辱罵自己長大的,快30歲的女兒。
闫諾整個人就像被點燃了一樣,不顧媽媽兩頭勸架,聲音氣到發顫“你還有理了?你做對什麼了?說你兩句還不愛聽,你在找茬兒的時候,覺得自己有臉面嗎?想想你三天兩頭作的死,惹的禍,是誰給你收拾的爛攤子,我媽有沒有跟你享過一天福?”
闫諾的爸爸則近乎咆哮地沖她喊叫:“我整天在廠子裡幹活,累成什麼樣了,我罵你們不都是為了你們好啊?我掙的錢不都是為了這個家啊?整天買菜做飯,還想讓我做到什麼份兒上?”
闫諾的爸爸總是這樣,對自己的人生充滿了委屈,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他一樣,但他從來沒有從自己的身上找過原因。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才是這不幸背後的推手。
在他的觀念裡就好像做對了一件事情就可以抵消做錯的一件事,全家人的情緒是他想高興的時候就得高興,他心中有怒火想要發洩的時候,每個人都不得好。
闫諾隻覺得可笑,特别是在聽到那句“我罵你們不都是為了你們好啊?”這句話他其實不是第一次說,闫諾以前已經靜默地聽過很多次了,她已經厭煩到再聽這句話的時候覺得惡心。
她也曾試着心平氣和地去勸父親改改自己的脾氣,有什麼話好好說,媽媽也不容易,退休了還要工作,一把年紀還得給别人點頭哈腰,看别人臉色,就是為了給他交保險減輕家裡的負擔。
爸爸也說過他也知道,但脾氣上來了就是控制不住,然後總會用各種理由把自己摘出來,除了承認自己脾氣不好以外,别的問題始終意識不到,最後就是那句熟悉的總結“我罵你們都是為了你們好。”
闫諾:“誰不累?誰容易?你累不是因為我和我媽才累的,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我們整天也和你過夠了!你不想離婚…三天兩頭把這個家鬧得雞飛狗跳是怎麼個意思?”
“好,從明天開始我什麼都不管,我告訴你哈!保險别再給我交了,你要是敢交,我就馬上從樓上跳下去摔死!我就死給你們看!”闫諾的爸爸自知理虧,說不過女兒卻也要着面子,轉向沖闫諾的媽媽又喊了起來。
“死”這個字眼兒,可以說被爸爸和奶奶一家人高頻使用,從小到大,每次争吵,爸爸都會用惡狠狠的語氣各種運用“死”這個字眼兒,什麼跳樓、被車撞死壓死…這樣的話闫諾不明白,就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家庭瑣事,就用在了自己最親的人身上?怎麼忍心說得出口?
是什麼樣的血海深仇值得這樣的辱罵和咒罵?每次闫諾聽到這個字的時候,都覺得心裡像被刀子捅一樣。
聽到現在,她覺得她被曆練到可以一臉漠然地,被這樣的話語持刀捅着心窩子,仍舊會滴血,但卻冰冷到麻木,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要死要活随便,地球離開誰都能轉。不要動不動就說這樣的話吓唬這幫人,讓這幫人為你揪心…”
闫諾覺得一個明明怕死的人,總是用這樣的手段來折磨刺痛自己家人的心,要多卑鄙有多卑鄙。
“小諾!”媽媽扯起了嗓門讓她打住,到此,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家裡回歸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