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維州回來後,魏祾休整了幾天就又回白鹿書院上學去了。不巧的是,還沒正經上兩天課,就趕上了先生小測。許久沒有溫書,魏祾寫得那叫一個頭疼。
魏祾正揉着額角,收完了卷子的江映月就坐到了她面前:“阿祾。”
“嗯?”魏祾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我二哥讓我問問你明天有沒有時間,想請你來我家。”
魏祾手上動作一頓,困惑地看向江映月:“為什麼是你二哥?他找我有事嗎?”
江映月點點頭:“好像是有事,但是他又不肯和我說,隻讓我叫你去家裡。”
“明天我沒事。”
“那好。下學的時候我們一起回家。”江映月高興道,“要不要在我家住一晚,我還想聽你講一講維州的事呢。”
魏祾點頭,算是應下了。
到了下學的時候,魏祾和江映月兩個人并肩走出書院的大門。兩人正在書院門前各家馬車裡找自己府上的馬車時,江映月突然腳步一停,拽了拽魏祾的衣袖:“咦,程梓來找你了。”
魏祾一擡頭,就見程梓從路邊歇腳的店家向她們跑來,不一會兒就停在了阿祾面前。
江映月笑眯眯地和程梓揮手:“好久不見了程梓,你怎麼不和阿祾一起來上學了?先生有時候說起你退學的事情還挺惋惜的。”
程梓在白鹿書院讀了近一年,之後就離開京城跟随師父林涵四處遊曆、專心武學,隻有年節的時候才回京城小住一陣。
“哎,我也沒打算考科舉,讀書識字也就夠用了。”程梓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随後看向魏祾,“我今天在廣雲樓請客,郡主賞個臉呗?”
魏祾蹙眉,這個人說話怎麼油腔滑調的:“能好好說話嗎?”
“我們去廣雲樓吃飯。”程梓從善如流,利利索索地改了語氣。
“小江一起去吧。”
魏祾看向江映月,正好這時候江府的丫頭找了過來,江映月就搖了搖頭:“不了,阿娘在家等我回去看賬本呢。”
之後三人便分開了,江映月回府,魏祾和程梓上了馬車往廣雲樓去了。
程梓是定好了雅間才往白鹿書院去的,等他和魏祾到地方的時候,雅間裡已經坐滿了一屋子的人——豫王府和林府的人都聚齊了,衆人此時正在聽魏祉挺着個小胸脯,頗為自信地背詩呢。
“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魏祾和程梓相視一笑,兩人都沒出聲,安安靜靜地坐了下來。
程梓看了一會兒背詩的魏祉,又微微偏頭看向身旁的魏祾。
這個時候的魏祾不再像平時那樣冷冰冰的,而是唇邊帶笑,望着魏祉的雙目都有了溫度。
不知為何,程梓恍惚間想起了小時候的魏祾。當年兩人曾在一起念書的時候,他就特别好奇這個冷冰冰的小姑娘除了木着張臉,還會不會有其他的表情。
想着想着,程梓忍不住笑了。
正好魏祉扯着嗓子背完了一整首詩,把他姥爺林峄高興得合不攏嘴,抱着魏祉直喊“心肝兒”,把豫王妃肉麻得一激靈。
“阿姐!”魏祉一看見魏祾,就撲騰地要往她懷裡鑽。
林峄忙把他遞到了魏祾手上,魏祾穩穩地抱住他,伸手戳了戳魏祉的小圓臉。
魏祉一雙烏亮的眸子望着姐姐,說道:“我以後也要像阿姐一樣去白鹿書院讀書!”
除去國子監以外,白鹿書院和青崖書院可以說是京城最好的兩所書院了。這兩所書院對學生的要求也很高,想要入學讀書,得先通過嚴格的考試。
魏祾、程梓和江映月小的時候連背了一個月書才好不容易考進了白鹿書院。
“好,我們阿祉最厲害了,一定考得上!”
豫王妃扯了扯嘴角,這些人寵孩子真是沒邊兒了,隻是會背了一首詩就敢做這種夢了?
“對了,你今天為什麼請客?”魏祾轉頭問程梓。
衆人都望向程梓,在座的隻有豫王夫婦和程梓的師父林涵才知道其中緣由。
林涵滿臉欣慰地看着程梓。
當年她救下程梓的時候,他滿心被仇恨占據,隻想能快一點練出一身的好武藝去複仇。那個時候的程梓,不會哭也不會笑,像個木偶似的,隻有在夢到家人的時候才會淚流滿面,口中低吟着“父親”“阿娘”。
好在羅刹谷裡的人都同情這個孩子,總想方設法地逗他玩,直到把他氣到跳腳才作罷。慢慢地,他變成了一個相對正常的孩子,活潑、開朗,愛笑、愛鬧。
可林涵知道,一切都是表象,都是那孩子為了不讓大家擔心而戴上的假面。程梓的内心依然是一片荒蕪,惟有仇恨。
好在,害他家破人亡的兇手已經伏法,他父親的冤情也得以昭雪,那個孩子終于熬過了這滿是痛苦的十二年。
此時酒樓的小二進進出出,桌上很快就擺滿了酒菜。讓小二關上了雅間的門,程梓斟滿酒杯,起身向衆人敬酒。
“今日我接到了為父親恢複身份和名譽的聖旨。”
程梓平靜地開口說道,他的目光誠摯而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