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恒含笑回:“大理寺有急事,時辰着實緊手了些,還望母親勿怪。”
“罷了,”甯王妃睨了梁恒一眼,“下回走時一定與母親先說,否則總惹我擔心受怕!”
“自然。”
梁恒應了下去,看了眼面前的這些珠寶珊瑚,問:“聖君怎的下旨賞了這些?”
見梁恒問話,甯王妃掩唇笑了聲:“是你父親在燕州又打了勝仗。”
聽見母親這話,梁恒心中莫名一跳,他轉頭與一旁的弟弟梁安對視一眼,見到了雙方眼眸裡的擔憂。
燕州又起戰事。
可是,梁恒原本還因為甯王妃輕松的心思慢慢沉下去,俊美的容顔帶着幾分森然之意,可是自己竟然不知道燕州何時又起了戰事,父親燕王又打了什麼樣的勝仗。
他在朝中的人手雖然不多,卻不至于連邊境大事都不知曉。
難道是眼線出了問題?!
“怎麼,你們兄弟二人都看着不甚高興的樣子?”
甯王妃面色因為前段時間被毒蛇咬傷,還未恢複,眼底有些烏青,她見到梁恒與梁安哥倆都不說話,心中頓感疑惑。
但為母自知兒女心,她想了想,問:“莫不是擔憂你們父親?”
梁恒坦然點頭,他為母親斟了杯藥茶,升騰的水霧模糊梁恒眼底的情緒。
“近些年多個邊境戰事又起,打仗并非易事,我與二弟自然不能不為父親擔憂。”
甯王妃看着他們,頹靡的心中流出陣陣暖意,她接過梁恒遞來的茶水,說:“這還不必如此擔憂,我知曉你們父親的為人,若是真出了什麼事,以他的性子,肯定早早推出自己提拔的好手上去頂着了。他有謀略,有手段,知進退。”
“甯王這個人啊,不是個莽夫。”
“況且,你們父親要是受了重傷,聖君怎會不與我們甯王府說?既然聖君起了聖旨過來賞賜了甯王府,宮中的大公公又無特别囑咐,應當無甚大事。不必過度擔憂。”
梁安聽完,也覺得确實是這麼個理,他點頭:“母親說的是,無論如何,我們甯王府不能亂了,父親他英勇有謀,咱們在鶴京也不要讓他擔憂。”
“是這麼個理!”
甯王妃吩咐下人把這些賞賜擡回庫房,她笑語:“明日便是嘉慧公主的生辰宴,也是公主的及笄禮,你們可都備好禮沒?”
“哪敢不放在心上,”梁恒也收回憂色,回:“母親都已念叨好幾日了。”
梁安看着哥哥梁恒又開始跷着腿,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藏着怒氣道:“還不是怕你出了什麼差錯,像上回一樣給甯王府丢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甯王妃啞然,她看了看梁恒,見他神色未變,懸起的心稍稍落到胸膛,自己拍了桌:“安兒,恒兒是你的哥哥,不可不盡禮數!”
“若要外人看到你們兄弟不合之景,豈不怪罪我這個當母親的沒有教好,讓你們兄弟阋牆,失了甯王府的名聲!”
梁恒本來倒是覺得真無所謂,反正他不知道被大大小小的說了多少次,自己丢臉也丢習慣了。
但見到母親發了這麼大脾氣,他還是微微吓了一跳,趕緊和稀泥:“母親不必挂懷,弟弟他最知禮數,心中是有我這個哥哥的,必然不會在外面這般說話。你說是吧,梁安?”
梁安收到梁恒頻頻遞來的眼色,他松了拳,道:“是我的錯,母親勿要生氣。”
甯王妃得了兄弟倆的話,才緩了口氣:“都是不小的人了,趕明兒若是都娶妻生子,還能如此?”
說到這,甯王妃面色好轉,她飲完藥茶,喚了身邊仆婦過來,準備回院子小憩。
臨走補了句:“罷了,我也乏了,你們兄弟二人待着好好反省。”
梁恒回:“是,弟弟一定會給哥哥道個歉的,對吧,梁安?”
梁安:……
看着母親走遠了,梁恒跌坐回椅子裡,又是一副坐沒坐相的模樣。
梁安看了心煩,眼下無事也該回太學了,可他想到母親方才發的脾氣,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言,但總歸不是懷着惡意攻擊梁恒的。
隻是想讓梁恒重新做回一個君子之行,做回從前的哥哥罷了。
這半天下來,梁恒實在懶得去猜測别人的心思了,他也算忙了一大早,現在隻想回去吃飯睡覺。
正想擡腳走,卻聽到梁安叫他。
梁恒回眸,深邃的眉眼逆着光,神色懶洋洋地問:“還有什麼事?”
梁安做足了心裡準備,趁梁恒耐心用完前說:“方才我講的話你不要在意,我隻是想要…”
梁恒早知道他這個弟弟要說什麼話,轉身走了,擺擺手:“好了,沒放在心上。”
“…想要從前的那個哥哥。”
梁安的話随着梁恒背影的愈來愈遠,在唇間輾轉了幾番,還是咽了回去。
他想要從前那個人人誇獎,驚才絕豔的甯王世子,梁安感到很驕傲的哥哥,梁恒。
梁恒走得遠了些,身後的升吉猶疑地開口說:“世子,方才二郎君好像還有話沒說完。”
“我知道他要說什麼。”
梁恒停住腳步,修身玉立在竹林下。他看着綠荷白蓮的池塘,劍眉隐着三分寡淡的怅惘,墨玉般的眼眸映着幾星不達眼底的笑意。
“可是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