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的手輕輕拍打梁翊的胸膛,梁翊沖手的主人笑了笑,“以後我再給你送一把真的,現在先用這個做個口頭約定信物。”
咚一聲,木頭手槍掉回地上,滾到牆角。靖霖有些慌張地撿起來塞回書櫃最裡面。神情無措,手腳發涼。
雖隻是一閃而過的短暫片段,但讀取到的信息極為深刻。
原來槍也不是要給他的啊。
靖霖坐在布滿灰塵的地闆上苦笑了下,結合去梁翊爺爺奶奶家的見聞,看來梁翊應該是打算将來和“他”結婚的,所以才那麼迫不及待帶“他”回家見家長。
冬日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纖細白皙的手上,毫無溫度。鉑金戒指非常閃耀,靖霖摘了下來,默默看了看。
确實是有些過時的設計。
讓人懷疑梁翊是不是學生時期就提前買好的。
針紮似的疼痛從心底蔓延至全身,如同地殼運動引起的斷裂。先是一道大裂縫,随之而來的是依附在大裂縫上的小裂縫,形狀如同尖銳樹枝,穿腸破肚。
圓盤狀的清潔機器人嗡嗡嗡移動到附近,撞在他腿上,頓了一下打了個轉又撞到了另一條腿。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打了十幾個轉才成功找到沒有障礙物的方向,把同一塊地闆拖了兩遍。
太笨了,怎麼會有這麼笨這麼缺心眼的機器人。
靖霖回到房間,在床頭上鎖的櫃子裡拿出真正的格洛可18。比起木頭做的要墜手得多,通體漆黑,靜靜散發着冷峻威嚴。尺寸不大,他拿着很趁手。
可是,這一刻才清楚知道不屬于他。
自欺欺人久了,他都忘了兩人的婚姻建立于什麼之上。青羽回到他的圖景,而梁翊也解決了精神力的問題,這段婚姻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靖霖脫力倒在床上,用鋪了塵的棉被把自己卷起來,像朵凋敝的花。
仙貝奇怪地進來看了一眼,見他睡着又出去了。
他意識不到自己這樣痛苦不僅僅是看見不屬于他的梁翊,還因為那些片段引起靈魂深處的劇烈顫抖。
靖霖像個專業的情感專家一樣仔細剖析,他們的關系發展得太迅速,從認識到同居且共患難,滿打滿算才三個月。
很多東西被無意識掠過,仔細想,他們之間或許并不是梁翊所說的那麼簡單的他愛他。而是緊張高壓刺激下引發的腎上腺素作怪,他們互相錯誤地把這歸因為愛情。
是了,他們與普通上班族不一樣。時時刻刻要應對緊急情況,單是邵銘恩把他擄走這件事就把兩人的壓力阈值提高了一個等級。
吊橋效應,他想起來用于描述這個現象的專有名詞。
不是别無所圖的年少愛情,隻是吊橋效應引起的虛假心動。
靖霖閉着眼睛把自己沉溺在沒有煩惱的圖景裡逃避現實,後來迷迷糊糊睡着了,又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
“夢見什麼這麼傷心?”輕柔的聲音落在耳畔,溫熱幹燥的手撫上臉頰,把臉上的濕潤拭去。
旋即,比手掌柔軟得多的部位在他臉上貼了貼。不知是夢還是現實,靖霖隻想把這一刻拉長,就算是假的,也讓他再沉溺一會兒吧。
“靖霖,醒醒,該起床了。”
手心落空,靖霖面部的肌肉突然抽搐了下,叫喊着醒了過來,“我的!”
“什麼你的?”
乍然轉醒,思維仍處于遲鈍,反應也遲鈍。眼前的畫面有些失真,整個世界顯得很不真實。陽光從百葉窗外透進來,被分割成一道道規整的豎紋。他擡手揉了揉眼睛,眼皮條件反射閉上,過後又睜開。
“梁翊?”
“嗯,我是你的。”結實有力的左前肢按住他的腰,瑩綠色的眼眸像一對發光的燈球。梁翊與仙貝交換了感官,附身獵豹身上,他伸出濕厚帶有倒刺的大舌頭把靖霖的臉舔得濕淋淋。
深邃眼眸閃過一秒亮色,梁翊垂眼仔細用毛茸茸的爪子擦了擦他嘴角。低醇嗓音緩緩襲來,問:“睡得好嗎,上校。”
不好,一直在做噩夢。夢裡無一例外都是以梁翊的背影作為結束。可現實,梁翊抱着他,問他睡得好不好。
現實也像夢。
靖霖重又閉上眼睛,極緩慢搖了搖頭。
“仙貝說你睡了很久,抱歉,讓你太累了。”梁翊貼着他的發頂說話,聲音像從骨頭傳遞給大腦,從脊髓開始一路酥麻。
“梁翊。”
“嗯?”
梁翊的聲音很低,僅從鼻腔發出的單字都顯得溫柔。靖霖聽了隻想哭,側躺着流淚,眼淚會在眼窩和鼻梁的銜接處彙集成一個小水窪,水窪滿溢時淚水會兩次經過同一隻眼睛,讓下面的眼悲傷更濃。
“做了很可怕的噩夢嗎?”獵豹爪子實在不方便,不能卷起他的發稍,梁翊改為拍了拍他的頭,舔去他臉上的淚水。
素白清瘦的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抱住獵豹的大腦袋,靖霖把臉埋在柔順溫暖的皮毛上,淚水瞬間被吸收,不再兩次流過右眼。
“夢見你跑了。”他小聲說。
梁翊笑着,頸間動脈震動明顯,“我能跑去哪,我隻會從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跑到上校大人身邊。”
梁翊是很會花言巧語的,雖然他說得情深款款,但靖霖隻當調情。可他不知道的是,若是梁翊要跟他調情,他是完全招架不住的。所以,這是真心話。
他們接吻了,靖霖很難形容這種感覺。他知道這個金色面具下面是梁翊,但是傳來的觸感卻與以往完全不同。倒刺磨得他的口腔生疼,而且太滿了,塞得他動不了舌,兜不住的涎液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靈魂似乎從幹瘦的身體抽離,浮在小房間上方。像個膽小卑劣的小偷悄悄躲在窗簾後看别人交頸纏綿。但,主角是一個漂亮白皙的男人和一頭兇猛的成年獵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