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霖,走出來。】
【去哪兒?】
靖霖茫然地看着腳下逐漸縮小的光圈,四周一片漆黑,隻有低沉的聲音在呼喚他。
他躊躇着,舉步不定。蓦地,一隻結實有力的大掌握住他的手腕。他垂下眼去看,隻能看到半截白皙手臂,手指修長,關節處有不同程度的擦傷,有些已經結痂,有些還在滲血。手的主人似乎經曆了非常多苦難才走到他身邊。
【我回來了。】
【你是誰?】
靖霖幾乎發不出聲音,簡單的三個字仿佛從喉嚨擠出來的,心底升起一點期待,希望這隻手的主人帶他走出黑暗。但是莫名又感到難過,恨他為什麼不早點來,自己都等在這裡多少年了。
【你希望我是誰?】
對方十分狡猾,并不正面回答。
靖霖感到不快,蜷起手指想要收回去。兩手分離的一瞬間,四面八方擁上來無數小孩子的手,帶着血污攀上他的身體,那隻修長白皙的手臂被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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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從夢中驚醒,房間裡的燈還亮着,擰頭看了一眼時間,才過去了大半個小時。靖霖驚魂未定,喉嚨發幹,按着額角起身出去喝水。
甫一拉開門就與從浴室出來的人視線相撞,梁翊剛洗過澡,隻圍了一條浴巾在下半身。似有所感,他問:“要喝水嗎?”
話罷,走到廚房的小吧台給他倒了杯溫水。靖霖接過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男人身上溫熱的水汽順着相接的地方蔓延過來,勃發的男性荷爾蒙被熱水澆灌後肆無忌憚地湧出來,梁翊單手撐在桌上,上半身微微傾斜靠近。
“怎麼不等我啊?”語氣帶着一點委屈,眼睛濕漉漉的。
剛睡醒的眼眸還不太清明,顯出些許呆滞,靖霖悶聲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不識路。”
梁翊輕笑了下,接過他的杯子,順手在水槽洗掉。在小公園發生的對話似乎就這麼輕輕揭過了,靖霖懷疑這人是不是根本沒有脾氣,不過也不是,跟着他進了領域的時候他就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還吼人。思及此,靖霖撇了他一眼,抿了抿唇。
肩胛骨随着洗杯子的動作一聳一聳地動,背部骨頭非常鋒利,就連脊骨的每一節凹凸都清晰可見,隻有一層剛練出來的薄肌。與靖霖觸摸到的一緻,梁翊确實非常瘦,不像一個訓練多年的哨兵。
皮膚白得甚至有些病态,一道暗紅色的傷疤從右肩指向左側腰,看上去駭人又妖豔。仔細觀察會發現,疤痕的形狀很特别,像一朵浴血的花,生長在他的脊骨上,尚未完全綻放。
“怎麼弄的?”靖霖擡手輕點了一下他的背,指尖溫熱輕柔,像蜻蜓的尾部點了一下水面。
肉眼可見對方的動作變得僵硬,水流落下打在洗碗槽濺起。梁翊鎮定地關上水龍頭,含糊地說:“出任務受傷。”
“這麼重的傷?”随着清冷的聲線,纖細的手指從花冠輕輕劃動到根莖,他的指腹有一層薄繭,走過的地方起了疙瘩。
“好了。”梁翊轉過身一把抓住他,濕漉漉的手掌按在腕骨,眼睛盯着他,似乎在忍耐着什麼,“上校——”嗓音微微打顫。
靖霖的肌膚很滑,水珠暢通無阻地順着交握的地方滑下到手肘,然後在肘尖墜落。
“這麼重的傷。”梁翊很輕地重複他的話,不過是用的肯定語氣。然後俯下身貼在他耳廓,道:“上校考不考慮給我做深入疏導?”
靖霖:“已經愈合了。”
梁翊:“但是下雪的時候還是會痛。”
靖霖:“現在沒有下雪。”
梁翊:“很快就會下雪了。”
随着距離的靠近,靖霖的呼吸變得雜亂。一呼一吸間糅雜了他人的氣息,梁翊的鼻尖戳了一下他的臉頰,形成一個小小的凹陷,濕熱的氣息噴在他的嘴角。靖霖的手不受控地輕微抽搐。
“喵——”仙貝長叫了一聲,然後把梁翊新買的花瓶推到地上,喀啦一下碎了。靖霖得救一般,立刻推開他走過去抱起仙貝,“小心不要踩到了,仙貝。”
仙貝腦袋擱在靖霖肩頭,面朝梁翊歪了下腦袋,幽幽綠瞳輕蔑地往旁邊撇去。梁翊瞪了它一眼,拿起掃把去收拾。
“仙貝你真好。”靖霖抱着仙貝躺進被窩,耳朵上的熱度還沒退下去。
而另一邊,梁翊打掃完花瓶碎片,躺上床閉上雙眼,凝神,熟練地與仙貝交換感官。
淡淡的柑橘氣息沐浴露充盈鼻腔,搭在腰上的手臂很軟,臉側的胸膛也很軟。他微微仰起身,擡起右前爪搭在靖霖頸部,感受到結實有力的脈搏才收回去。
“仙貝?”
靖霖半睜着眼,對上玻璃珠一般的綠色瞳孔。他輕柔地給仙貝梳毛,問:“怎麼還不睡覺?”
仙貝當然不可能回答他,他微微笑了一下,說:“謝謝你仙貝。”
小貓歪了歪腦袋喵了一聲,似乎在問為什麼。
靖霖沒有回應仙貝的話,轉而問:“你不喜歡他嗎?”其實心知小貓咪什麼都不懂,這話更像在問自己。
仙貝謹慎地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然後就聽見他接着說:“他人應該不壞的,你不要欺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