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越:“……”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阻止他……
“你們終于到了!”林颦完全沒有因為觀衆稀少而降低興緻,“厲阿姨他們呢?”
淩蘋被她拉着跑過來,臉上帶着舊日少有的溫暖笑意。
“下雨了,他們仨都上年紀,不是腰有問題就是腿有問題,就沒讓他們來,但是……”周汝越神秘兮兮地降低了聲音,“五十萬的額度,給你撐撐場子。”
林颦持續興奮,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她專門給皮埃爾教授訂了從巴黎到蕪城的機票,保證他能在畫展第一天到達現場。
“我老師到了!”
弗朗皮埃爾教授下車進門。他戴着一副圓形黑框眼鏡,留着頗具藝術性的絡腮胡。周汝越離得遠,模模糊糊看見他茂密的胡須上好像還沾着些顔料。
很懷疑這位熱愛藝術的七十歲老人是不是被林颦直接從畫室裡擄了出來一路綁到中國的。
“Monsieur Pierre!”林颦一個滑鏟漂到皮埃爾教授面前,周汝越看着她的動作着實捏了一把汗。
幾次在蓬皮杜舉辦個展,作品被盧浮宮收藏,曾任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教授的皮埃爾教授與國内油畫藝術窪地成功會晤。
“這是我的朋友,淩蘋,周汝越,刑玉期。”
“這位是我老師,他會中國話,你們跟他說中文就行。”
林颦一個個介紹完,催着皮埃爾往裡走。
“林,你這個水平能辦畫展……”皮埃爾站在畫展入口的LED屏面前,絞盡腦汁想了個形容詞,“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屏幕上播放的是大海,前面挂着那幅在輪船上被馮總拍走的血腥瑪麗畫作——林颦緊趕慢趕也沒完成周汝越交給她的任務,從馮總那裡把畫借回來用。
“Si l’argent, comme dit Augier, ”皮埃爾的語言系統被林颦刺激得有些混亂,“ le capital quant à lui vient au monde dégoulinant de sang et de saleté par tous ses pores, de la tête aux pieds。”
林颦:“哈?”
周汝越擠開她,沖着皮埃爾笑:“您說的太對了!這畫就是說的這個意思!”
他決不能讓不靠譜的林颦和她過于靠譜的老師毀了這場他精心布置的畫展——他水軍都找好了,就等第一天畫展結束後發力呢。
皮埃爾的視線終于投向周汝越:“你就是那個‘鬼’?”
“哈哈。”周汝越賠笑。
“年輕人,”皮埃爾拍拍他的肩,“趁早退出藝術界吧。”
周汝越不置可否。雖然林颦在藝術界可能混不開,但他對其在中國網絡抽象界的發展前景很看好:“您裡面請。”
皮埃爾兩步一皺眉,三步一歎氣地往裡走。周汝越抽空跟刑玉期發消息:“一會兒皮埃爾教授要是氣得腦溢血,你能控制住不?”
刑玉期:“……”
刑玉期:“我盡量。”
林颦悄悄湊過來:“老皮剛才在說啥?”
每個單詞她都聽得懂,合在一起怎麼這麼陌生呢?
“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着血和肮髒的東西,”刑玉期手指隔空點了點林颦,“馬克思《資本論》,說的就是你這樣靠金錢霸淩藝術界的資本家。”
“憑什麼?”林颦退到淩蘋身後,“我和他無冤無仇幹什麼罵我?還有,他憑什麼不罵你啊!”
刑玉期沒辦法跟林颦解釋這個問題。
他心好累。
也不知道周汝越每天是怎麼在這群活寶中間周旋的。
周汝越現在無比慶幸現場人少,他還能拍幾張皮埃爾的照片假裝對方現身中國新銳青年藝術家畫展并大加贊賞。
“這個又是?”皮埃爾操着蹩腳的中文問。
“這個、這個……”周汝越看着眼前麻繩一般扭曲着的紅線,噎了半天,一句找補的詞也沒說出口。
什麼意思?周汝越看向林颦,用眼神詢問:這是月老的紅線嗎?
林颦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周汝越心頭冒火。
“這個是中國結,”淩蘋擋在林颦前面,接上話,“起源與上古時期的結繩記事,以一根或數根長繩為原料,通過绾、結、穿、纏、繞、編、抽多種手法編成的,圖上這種應該是團錦結,有花團似錦、前程似錦的意思。”
“哦哦!”皮埃爾鬼叫兩聲,“中華文化,博大精深!”
“哈哈,是是是。”
周汝越往後一退,林颦配合默契地把淩蘋推上來。
淩蘋有些不好意思,慌忙推拒。回頭看到周汝越跟林颦動作統一雙手合十,對着她比“拜托”的動作。
周汝越:這場畫展能不能回本就看你了淩小姐!
林颦:幫我在老皮面前多吹兩句,晚上請你吃飯求求。
“淩蘋好像有些不一樣了。”刑玉期跟上周汝越,與他并肩而行。
“淩小姐的家鄉有個小博物館,她回家之後去應聘了那裡的講解員。”
刑玉期點點頭,聽周汝越繼續說:“我那前上司,啧啧,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剛從土裡被挖出來的封建謬種呢。”
一行人走着走着,林颦突然興奮起來:“前面是我的得意作品!”
周汝越心道不妙。
他邁着沉痛的腳步跟過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幅《結婚證件照》。
“這是?”
“哈哈,林颦送我們的結婚證件照,怎麼樣?藝術吧?”周汝越發出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尬笑。
“無邊框設計,象征愛情不設限!”林颦向周汝越和刑玉期擠眼。
淩蘋有些吃驚地望過來,周汝越擠出笑容:“真是藝術得沒邊兒了。”
刑玉期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深吸了口氣問:“這畫多少錢,我買。”
——
某年某月某日,一場名不見經傳的畫展中某幅神秘作品拍出了兩百萬高價。當日,蕪城市中心疑似聽到了某人因痛失兩百萬夫夫共同财産心碎的聲音。而拍得此幅畫作的神秘富豪收藏家至今拒絕将畫作内容公之于衆。據悉,畫作的作者是華籍美人藝術家林颦女士,林颦女士是法國籍油畫家皮埃爾先生的得意門生,當日,皮埃爾先生現身畫展,給予高度評價。
(本台記者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