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帝下巴微揚,“說說吧。”
景選并未思慮過久,當即再次叩首:“兒臣,鬥膽想向父皇讨一個人。”
“你房裡空了一年有餘,原該續弦。怎麼,看中了誰家千金?”
“兒臣鬥膽,求娶嘉琬公主。”
延帝詫異。
原以為長子此時提出續弦,是想借一位德高望重的嶽家解眼前之困,沒想到開口求娶的竟是無權無勢的盛氏公主。
景選挺直腰杆膝行兩步,低聲禀道:“南下一程,兒臣未能辦好差事,有失父皇信任。可是,兒臣之所以被太子……被這個做事任性的弟弟搶了祭天大典的風頭,也是由于兒臣覺着小姨為人安分守己,孤女無依,便放松了警惕……”
景選刻意提起景遲擅自離宮南下之事,果見延帝眉心微擰。
景選繼續道:“而今小姨被百姓尊為天女,視為祥瑞,若兒臣能将這祥瑞收入我景氏皇族,定能為父皇帶來吉兆。”
延帝沉吟的時間仿佛十分漫長,景選隻覺度日如年、如芒在背。
良久,延帝問:“這也是你母妃的意思?”
“母妃道,全憑父皇做主。”
延帝點了點頭,“一個嘉琬而已,随你。隻是,還是要問問她自己的意思。”
景選掩住喜色,“兒臣明白。”
“多去瞧瞧你母妃,别讓她擔心你。”
景選再次叩首:“父皇最是關心母妃,孩兒又豈能不躬親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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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劍破空,深深刺入朱柱,發出一陣短暫的嗡鳴。
東宮大殿内鴉雀無聲,仆從埋首跪倒一地,噤若寒蟬。
“莫非蕭貴妃母子通巫蠱不成?”景遲的嗓音寒涼得宛如無底玄冰,“才幾日的功夫,便又哄得父皇聽信了謊話。”
付春垂手侍立在側,腰弓得更低,“隻是賞了妖妃和奸王幾分顔色罷了,他們母子二人的前程就捏在主子手中。”
無明咬牙道:“主子,屬下再去探謹王府,定将他們聯絡蕭雲行的證據翻出來!”
“站住。”景遲坐回雕蟒寶椅,舉手投足間威壓萬鈞,“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謹王府布下天羅地網防着東宮,何必現在去送死?要去也要等到他自以為峰回路轉、放松警惕之時,一擊而中。”
無明垂首應是。
“困獸猶鬥,強弩之末,有孤在,叫他無論如何也翻不了身。”
從人合力将插入朱柱的長劍拔出,小心收回劍鞘。
正此時,元吉慌慌張張地小跑進殿,連臉色都不太對勁。
付春冷顔訓斥:“主子面前,成什麼樣子!”
元吉撲通一聲跪倒,“奴婢殿前失儀,主子贖罪!”
鼓足了勇氣,才顫顫巍巍地禀道:“霄和殿的消息,聖上方才允了謹王迎娶嘉琬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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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選回到府中,才一進主院正堂的門,便是一個踉跄,要不是齊綱眼疾手快,險些栽倒在地。
齊綱慌忙攙扶主子在胡椅上坐下,指揮婢女斟茶打扇。
“主子?”齊綱扶着景選不敢松手,隻覺他仿佛随時都會從椅子上摔下來,“主子這是怎麼了?”
“本王竟分不清,父皇今日究竟是在試探本王,還是當真在給本王辯白的機會,也不知那個梁家寨主吐出了多少!”
景選将婢女奉上的茶水一股腦倒進嘴裡,飲得太急,不小心嗆得直不起腰。
齊綱忙為景選撫背順氣,“或許,聖上聽聞祭天大典時百雀來朝的盛景之時,疑心太子用計鼓動人心呢?”
“今日父皇的态度你不曾見到。”景選慢慢喘勻了氣息,徐徐搖頭,“父皇分明已是信了七八分,若非母妃用盡渾身解數為本王求情,隻怕今日已然将本王發落了。”
“那今日,主子又為何冒險求娶嘉琬公主?眼下形式,擇一實力豐足的嶽家豈不助益?”
“本王若當真求娶權臣之女,才會在父皇心中做實太子的揭發。求娶無權無勢的嘉琬,反而可以打消父皇的疑心,便如當年求娶嘉儀一樣!”
景選漸漸理清了思路,“對,沒錯,本王若迎娶了這位民心所向的吉祥物,來日就算父皇要發落本王,也要顧及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如若本王倒了,天下人會不會認為是父皇心虛,不敢讓前朝公主高嫁?”
齊綱連忙勸阻:“主子!慎言啊!”
“怕什麼!”景選扶着齊綱起身,眸中野心萬丈,“本王太了解自己的父皇了,他心中隻有他的體面,隻要将本王的前程與他的體面綁在一起,本王就不會倒!”
“再者,”景選陰恻一笑,“天女,自然要嫁給未來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