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霓與徐晏話别後,一面由付春引去内殿用膳,一面感慨徐家權力之盛。徐晏出入東宮禁地,竟就這般光明正大從正門進出,便如出入自家一般,當真不可思議。
殿内特意多添了炭盆,才一進門便覺溫暖如春。
暖意撲來,景遲腳步一頓,昨夜被強壓下的藥效仿佛有一瞬間的餘燼複燃。
景遲神色驟冷,轉身便要出去。
“白夜。”
盛霓剛好叫住了他,甜甜的聲音不大,但景遲作為“白大統領”,不得不從命駐足。
“你過來。”她聲音依舊很輕,但多了幾分嚴肅。
“是。”景遲不露神色,奉命回到盛霓身邊。
付春輕咳一聲,借口出去看看早膳,溜了。
殿内衆侍從心中叫苦不疊,這明晃晃的借口,東宮尚食司何須付總管親自監工了?沒有了大總管,他們幾個杵在這裡看這些不能看的東西,大清早提着腦袋當差,簡直欲哭無淚。
盛霓輕歎,低聲道:“白夜,方才知道錯了嗎?”
景遲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立,她坐,晨光照進槅窗映在她半邊芙蓉面上,溫軟純淨。
小公主的從容,實在景遲意料之外。明明昨日才被小人算計,險些中了圈套,今日當着東宮諸人的面,卻能神色如常,暫且将那些不該啟齒之事抛到腦後,不言痛楚,亦不急于複仇。
本還想問一問她是否大安,竟是無處開口。總覺得她還小,卻不想心底如此沉靜。
景遲垂目避開那美得攝魄的圖景,也低下聲道:“末将不知。”
“不知敬畏,不知禮數,白夜,還要本宮重申多少次?”盛霓微微蹙起秀眉,責備人的話也說得溫柔純稚。
藥效在身體深處恣意喧嚣,景遲掩住眼底微瀾,竭力清心正念,順從地道:“末将知錯。”
即便低語,在寂靜的東宮大殿裡也可一字一句聽得清楚。仆從一個個拼命低下頭去,生怕被主子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不過還是要謝白大統領。”盛霓話鋒一轉,“一為救本宮,二為昨日出頭。那伥虎實力了得,你沒傷着吧?”
說着,盛霓自然而然地伸出小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握住他的手臂将他好生上下打量了一番。
景遲擡眸,迎上她澄澈幹淨的目光。
她彎起眉眼,“真的沒事嗎?”
那股邪藥在血液裡沸騰,景遲心中一蕩,下意識便想回握住小公主纖弱的皓腕。
但念頭隻是一閃,景遲何等毅力,不動聲色地抽回了手臂,向後撤了半步,拉開了距離。
這是默認無礙,盛霓知他向來恭謹,并未在意。
“想要什麼賞賜呢?昨日甯陽長公主賞了你一塊白玉帶鈎,本宮的賞賜總不能比外人少。”
她的杏眸亮晶晶的,不去傾訴昨日遭遇,反而先來關心他的戰績。
她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琉璃,還是潤玉?
景遲狠狠閉了閉眼,想要壓下心底那些狂風驟雨般掀起的念頭。
對程子獻,他還是下手太輕了。
“說吧,想要什麼?”
精緻的朝食一樣樣呈上來,盛霓卻沒有去動,而是耐心地等待着景遲的答案。
景遲望着她靈泉般的眉眼,喉結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