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着太子積威太重,平素眉心一蹙便駭得衆人跪伏求饒,遑論朝帝後、長輩以外之人屈尊行禮,仆從們哪裡見過這般場面,自然沒膽子扛住。
此情此景,就連隔岸觀火的徐晏也不禁頭皮一麻,但終是沒有出言解圍。
盛霓詫異地望着齊刷刷跟随“白大統領”跪倒的東宮下人們,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麼,有些不知所措。
景遲面色陰沉,鋒銳的目光睨向付春。
付春心頭猛地一跳,急中生智,忙不疊地也跟着跪倒,朝盛霓高聲呼道:“奴等拜見嘉琬殿下——”
到此刻,其餘下人也意識到了自己闖下大禍,有幾個機靈的當即領頭重複:“奴等拜見嘉琬殿下——”
其餘奴婢也默契會意,齊聲重複:“奴等拜見嘉琬殿下——”
幾成山呼之勢。
徐晏:“……”
盛霓:“……”
盛霓還是頭一次遇到這般陣仗,即便在鐘慧公主府中,也不興如此高調的集體大禮,遑論此處乃是東宮,她并非此間主人。
“……都平身吧。”盛霓隻得硬着頭皮下令。
“謝嘉琬殿下——”
又是一聲更加齊整的山呼。下人們自知闖下了禍,喊得格外賣力,大有氣吞山河的磅礴氣勢。
盛霓:“……”
付春躬身上前,提溜着自己已到鬼門關的魂魄,繃着粉面找補:“咱家太子殿下不能親來陪伴嘉琬殿下,叮囑奴等一定要将嘉琬殿下照料妥當。”
盛霓隻得禮貌微笑,頭一次聽說“照料”是用山呼的。
見嘉琬公主并未追問什麼,也不像起疑的樣子,付春總算松了口氣,魂魄歸位。
徐晏在旁冷眼瞧着,一語未發。
景遲問道:“付公公,我家公主可用過了早膳?”
付春被那詭異的笑意惹得一身冷汗,強挺着腰杆才沒有跪下去,勉強做出不卑不亢的姿态,回道:“不曾,嘉琬殿下堅持要等太子殿下一同用膳。”
景遲含笑問:“敢問太子何在?”
付春忙将清晨對小公主的說辭禀報出來:“太子殿下昨夜染了風寒,還在偏殿休息。”
至于昨夜小公主是如何到了東宮,自然仍是借了徐九公子的名頭。盛霓原想探望太子哥哥,卻被付春攔住,沒能見到。
景遲對這說辭滿意,道:“既然太子不想見,嘉琬殿下自去用膳也就是了。天寒地凍,吃飽了身子才能暖和。”
盛霓詫異地看向景遲。聽聽這說的像話嗎?若不是當着這許多人的面,她真想上前将他那張沒遮攔的嘴捂住!
上次也是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當着東宮諸人的面妄議膳食,好像吃的是他自家米糧那般無所顧忌,真是半點禮貌規矩也沒有。
屢教不改!
盛霓簡直頭痛死了,嗔怒地瞪了景遲一眼。
這場面是下人能看的嗎?付春擡頭望天,真他娘的想戳瞎自己——總好過日後被主子滅口。
但眼前這情形,付春重擔在肩,不得不站出來圓場。他硬撐着調整了一下心态,笑眯眯地開口勸嘉琬公主、徐九公子和白大統領一并入内用膳。為了使主子滿意,言辭格外懇切,态度格外謙恭。
徐晏最厭矯飾,更不願在盛霓面前助着景遲演戲,不當場戳穿已是仁至義盡,隻冷冷地道自己已在徐府吃過,特意借祖父的方便來探望嘉琬公主,關切一句,便即告辭。
徐晏走到前院,忽然緩下腳步,低聲問陪侍在側的太子近身内侍元吉:“太子殿下的易容丹還有多少?”
元吉不知昨日太子與徐九公子的争執,隻道徐晏是為了确認配制新藥的時間,便答:“今日早上服了一顆,還剩七顆。”
徐晏“嗯”了一聲,不再多話。
七顆,照太子與嘉琬相處的時長,也不過再撐十來日,至少,不會有機會在南下路上繼續算計嘉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