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接近嘉琬公主,再沒有比這更适宜的契機。
東宮要做的,就是将這位即将調入京城的某秦鏡使移花接木,選定為他們憑空打造出的“白夜”。
延帝從地方上抽調秦鏡使入京的手谕一送到秦鏡總司,東宮便暗中運作,一力促成總司從盤州選調人員。
小商販又從竹架上摘下一面小銅鏡給景遲瞧,笑呵呵地仿佛在盡心推銷。
“咱們在盤州有根基,進展頗為順利。今晨盤州秦鏡司上呈的文書已送到了昭政殿,最晚明日便有新令。到時,‘白夜’便是禦賜給鐘慧公主府的衛隊統領。”
景遲唇齒微動:“‘白夜’畢竟是個憑空僞造之人,其身份履曆日後可有被查否的可能?”
小商販收回先前的銅鏡,換了一個款式遞到景遲面前繼續“介紹”:“請主子放心,各個環節屬下們總計推演三十七回,共列出百二十項文書清單,逐一打點、核對,确認無誤。便是聖上要查‘白夜’的身份,至多隻能查到一個名叫‘白夜’之人頂替了一位真正的秦鏡使,絕查不出與東宮的半點瓜葛,更查不出‘白夜’此人其實根本不存在。”
景遲點頭,将刻有“白夜”之名的秦鏡司令牌收入懷中,又挑選了兩面銅鏡,将銅錢付與商販,各自分開,隐沒于燕京繁華間。
小公主明日接到旨意,多半既驚訝又氣憤。她如此敏銳,堅決排斥他,這次倒要看看她還有什麼法子推拒,難道還敢抗旨不成?
思及此,景遲眼底微瀾,如冰雪初融。
翌日,盛霓還縮在暖融融的錦被裡做美夢,便被一陣呼喝之聲吵醒。
寝殿距前庭還隔着兩座殿宇,按說前庭的聲音等閑傳不到這麼遠。
晚晴已在寝床邊等了好一會子,見公主終于迷迷糊糊地揉眼睛,便在床邊坐下,替她把發絲理順。
晚晴笑吟吟道:“小殿下還在賴床呢,羞也不羞?衛隊全體已在前院開始操練,鬥志高昂地恭候小殿下坐鎮選拔大統領呢。”
盛霓坐了将近兩日的車,腰背幾乎散架,又素來體弱,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連做沒做夢也不記得,仍感到四肢酸軟。
盛霓抱住被子,閉着眼睛問:“趙逆打發了嗎?”
昨晚一回府,聽家令禀報趙雙全傷勢好轉,已完全清醒,盛霓便即下令将其逐出燕京,毫不拖泥帶水。
晚晴禀道:“今早城門一開,便将趙逆送出了燕京地界。他傷得不重,是下了車後是自己走的。”
盛霓“嗯”了一聲,總算了結了一樁煩心事。
送走了圖謀不軌的趙逆,一個舊的時代過去,嶄新的日子開啟。盛霓身心都輕盈起來,宿夜的疲憊去了大半,乖乖爬起來由婢女們服侍着洗漱更衣。
今日,衛隊的好兒郎們都在前庭恭候公主駕到,誰若能拔得頭籌,便是加官升職、出人頭地,一個個躊躇滿志,操練的口号也喊得分外響亮。
盛霓用過朝食,攜一衆婢女内侍登上聆風樓。
列隊恭候的侍衛們望見高高樓上一抹奪目的珠光翠影,全都斂聲屏息,愈發挺直了腰杆。
盛霓望着列為方陣的百名侍衛,将這寬敞的公主府前庭也襯得小了起來,不由心生豪氣,隻覺南下之路也無甚可畏。
帶班隊長阿七立于衛隊最前方,隻待公主傳令,便即展開今日選拔。
盛霓視線上移,望向清朗無雲的蔚藍天際,或許姐姐會在某個方向正看着她。
姐姐安心,阿霓已長大了,定不負公主府上下老小。
盛霓收回視線,清清喉嚨,準備緻辭傳令,心跳不覺加快。
“啟禀小殿下。”一個内侍突兀地喚道。
盛霓險些被口水嗆死。
但凡不是要緊到非禀不可,誰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攪擾公主。
盛霓皺起眉頭:“何事?”
“中官傳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