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暗地裡被一條蓄勢待發的毒蛇窺視着。
神婆灰白的眼睛冰冷如刀,略微有些鼓脹,幾縷鮮紅血絲蜿蜒而上。她在生氣,還有點暴躁,呼哧呼哧的吸氣聲十分沉重,像是要生生地将棺蓋掀開。
沈苛的手停在貓耳朵上,懷裡的小貓咪依舊熟睡。
那雙眼睛看了數秒,因為沒有瞳孔,所以不知道她究竟看見了什麼。但很快,神婆離開了,随着她的走動,青銅鈴铛聲音再起,而神婆在鈴铛上拍了一下,于是什麼聲音都沒了。
原來她是可以控制的 。
但還沒等沈苛松一口氣,就聽啪嗒一聲,棺蓋合上了。
——神婆也是手欠,沈苛感到一陣無語,難道是強迫症嗎?見不得露一點小縫隙的棺材?
不止是他的,神婆似乎是檢查了每一具棺材,一一拍過,将所有棺材都蓋得嚴絲合縫。
幸而月色很暗,棺材裡是全黑的,她也許察覺出了什麼,卻沒有看見他們。
與此同時,嚴羊三人蹲在不遠處小樓的二層,他們三個商量過,既不想進棺材自尋死路,又不想離沈家人太遠,于是三個人就待在能看見小院的地方,輪流放哨。
郭付自從陶平被抓走之後就一直發燒,這會兒半夜燒得格外厲害,本來現在這一班輪到的是他,但是嚴羊看着他通紅的臉,就沒叫他,自己又守下一班。
于是,嚴羊就看見了身着一身破敗紅衣的神婆彎腰看向沈苛所在的棺材,他剛剛在心裡慶幸自己判斷正确,緊接着神婆就冷不丁地站起來,朝他所在的地方看過來。
嚴羊一驚,難不成……被看見了?
趁着神婆轉身的功夫,嚴羊一咬牙,将手裡婆娑的都快發亮了的一塊石頭丢進院子,咚地一聲砸在棺材上。
于是神婆果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她重新檢查了棺材,一個個地将棺蓋蓋好,然後又擡頭看向嚴羊所在的位置,這一次,似乎更笃定了些,緊接着她加快腳步,朝嚴羊所在的二層小樓僵硬、但快速地走去。
嚴羊頓時驚出了一腦門的汗,他連忙拍醒祝佳洋。
“快走,她來了!”嚴羊來不及解釋太多,祝佳洋立刻起身,看見靠在另一邊的郭付,也喊了他一聲,但郭付眉頭緊皺,卻沒反應。
“别管他了,我們快走,來不及了!”
嚴羊催促,人已經到了後邊的窗戶。祝佳洋情急之下拼命搖晃了郭付幾下,總算郭付睜開了茫然的眼睛,祝佳洋催了他一聲快然後跑向嚴羊。
而這時,神婆已經在上樓了。
“等……等等我……”
郭付急得臉色慘白,但他越是着急,越是腿軟,他手腳并用地掙紮着,試圖跟上隊友,但這時嚴羊已經和祝佳洋順着早就搭建好了白皤擰成的繩子滑下樓去了。
“救救我……”
郭付絕望地說着,下一秒,一雙洇着血迹的、陳舊斑駁的紅色繡鞋出現在他眼前。
慘叫聲劃破靜谧的王家大宅。
這裡不見鳥雀,不見蚊蟲,當“人”和“鬼”都停下活動時,便安靜得仿佛一座巨大的墳茔。郭付的慘叫持續了片刻,随後有小孩被吵醒,哭哭啼啼地鬧起來,而年輕的婦人則睡眼朦胧地哄着:“不怕不怕,是婆婆在捉鬼呢……”
郭付的身體從二樓跌落下來,他的額頭上貼着一張黃符,落在地上的那一刹那,他的皮膚表面劇烈變形,泛起肉浪,就像一顆結實的水球落在了地上,表面看上去毫發無損,内裡卻翻江倒海不是原本的樣子。
接着神婆從樓上走下來,哼着難聽的瘆人小調,滿意地将郭付拖拽而去。
沈苛從聽見慘叫的那一刻試圖打開棺蓋,但棺蓋卻像是被封死了一般,他用了十足的力氣,卻絲毫未動。
剛才讓神婆這麼一推,顯然是給關死了。以前的棺材重設計,為了防止裡面死屍作祟,總是會用一些精巧的機拓,比如設計成隻有外面能開、裡面無法打開,是十分常見的。
早該想到的,這麼詭異的典禮,怎麼可能會用普通的棺椁?不在底下畫滿符咒就不錯了。
關鍵是,氧氣已經不多了,嚴羊和祝佳洋是絕對不可能回來看看他們的,跑還來不及,而棺材裡的另外兩個……
算了,沈苛順着自己的衣擺摸下去,從口袋裡掏出那個從廚房順走的小刀。
求人不如求己。
沿着棺材蓋闆撬了一圈,終于在某個地方發現了阻力,果然是個機拓,這時候的氧氣變得更少,黑貓終于醒了過來,踩着沈苛的大腿,伸了個懶腰——但沈苛也看不見,烏漆嘛黑的,隻能看見黑貓兩隻發光的眼珠。
其實是比剛才神婆的眼睛恐怖效果更強一些。
“喵——”黑貓也感覺到了呼吸困難。
“别急。”沈苛輕聲說着,調整着手裡小刀的角度。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