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張的設問當然是最理想的狀态,是成功随之而來的附屬品,和那些追随者一樣,湯姆想,但不能這樣說,在捉弄人的現實面前,連他都背棄了這個理念,被所不期待的愛情捕獲,怎麼能當作答案呈給閱卷人呢?
“不,事實上...”
湯姆沒來得及回答,就被春張打斷,“别說啦!”,她說,梅洛普那邊出現了意外。
總有受到冷落的女士看不過眼,背後談論被追捧的貴婦人是常見的事,但芭芭拉小姐是個‘急性子’,用着不大不小恰巧能聽到聲音議論,
“瞧他們那樣!如果不是傳說中的三萬英鎊嫁妝,這些秃鹫一樣的家夥才不會圍繞那個什麼岡特呢。真可憐,恐怕岡特還以為是她魅力迷人呢!”
“别這樣,芭芭拉!”她的同伴隻是象征性地阻攔了一下。
聞言,所有圍繞梅洛普的男士都肉眼可見地緊張了一下,小心地觀察坐在正中的梅洛普的表情。
春張聽得握緊了拳頭,她忘記将這些讨人厭的家夥算進預案裡了,梅洛普會多麼難過傷心呀,她本以為是自己吸引了這些追求者的,這下可好,反而打擊了她,發現這愛情并不純粹!
“别這樣說,那隻是我的零花錢,小姐們,”梅洛普的反應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她接過了身旁人的葡萄酒,一飲而盡,挑釁地看着說閑話的芭芭拉,“至少我不必費心尋找隻能接受五百英鎊嫁妝的丈夫。”
梅洛普歪頭和下蹲與她齊平的男人确認,
“你說的是這位芭芭拉小姐吧?”
得知梅洛普财富遠不止傳聞中那麼多,男人幾乎是急切地在梅洛普的手上獻上一吻,
“我想是的。”
芭芭拉小姐為梅洛普毫不掩飾地粗俗氣得渾身發抖,“狂妄的家夥,暴發戶!商人的女兒!”
梅洛普并不理會芭芭拉的罵聲,她拆下了一直戴着的網紗帽,随手遞給一旁的男人,不再遮掩朝兩個相反的方向瞪着的眼睛,将自己相貌平平的容貌袒露在衆人面前,
“是的,惡臭的金錢,卻偏偏能叫你所心儀的男人取悅我,我有這個權力,而不是裝扮自己去迎合他們。”
零散幾位男士無法忍受梅洛普對男人尊嚴的貶低,選擇離開,但更多的男人選擇為那遠超三萬英鎊的财富彎腰。
“親愛的,你不必裝扮就已經迷人了,你的眼睛是我見過最耀眼的寶石,黑發如綢緞般光滑,我想你祖上一定有貴族血統。”
聰明的男人很快領略到了梅洛普的意思,如她所願歪曲事實般地誇贊,迎合梅洛普初嘗權力的控制欲。
梅洛普滿意地拍拍他的臉頰,讓他坐到了自己身邊,這是個毫不遜色于老湯姆的英俊男人。
梅洛普選擇收回剛下車的言論,物以稀為貴,美貌的資産可并不雄厚,她吻上了男人的臉頰,煞有介事地關心起來,
“你的畫室需要投多少錢呢?”
這場鬧劇就這樣散場了,梅洛普具象化地體會到了權力的美妙,她能夠改變規則,制定規則,那些曾經渴望的關切和愛護供不應求,成了供她挑選的商品。
春張沉默了,為梅洛普随口許諾的金額,她問湯姆,
“我記得我們不是住在那條街?”
“當然。”湯姆對梅洛普的表現毫不意外,他喝了一口蘋果汁,“很明顯的撒謊,她并不想去看那畫家的工作室,并為一時的刺激支付幾千英鎊。”
真是颠覆認知的,春張懷疑自己還沒睡醒,她向眼前人求證,
“我以為,嗯,梅洛普應該是腼腆内向,膽怯善良的,但...”
“不管怎樣,她都是岡特家族的人。我相信她撒謊灌老湯姆迷情劑的時候,絕不像你想的,結結巴巴,緊張不安,把有毒都寫在臉上的老實人。”
“隻是因為...”湯姆沒再說話,但春張知道他想說什麼——因為馬沃羅的高壓統治和精神的匮乏,她的生命還沒開始認真過,塗抹上自己的色彩就結束了。
“我有點怕又救出來個壞人,”春張打趣道,“你繼承了老湯姆的外貌,必定還有梅洛普的性格。天呐,我不敢想象。”
“不會的,她害怕在你面前留下壞印象,裝的可好了,”湯姆想起這些天梅洛普故作的可憐,就有些郁悶,自從争吵後,他很久沒博取到春張的憐憫了,“哼,懦弱無害的小白兔,偏偏對我各種...”
“她一開始是很尊敬你的,但你對她的态度那樣差,是個人都會逆反。”
春張覺得談話有些怪怪的,尊敬可不是個用在母子上的詞,可沒什麼比這更貼切的了。
“砰!”
玻璃杯跌落在地碎成兩半,發出清脆的響聲。
在管弦樂隊的遮蓋下,屋内的華服男女沒人注意到廊下的狼藉。
是湯姆!他的右手變得若隐若現,酒杯穿過了原本實體的手掌,徑直掉了下去。
屋内的一簇簇燈光穿透了湯姆的掌心,原本的骨肉被朦胧霧氣所取代,就這樣整個手掌被白霧一點點消解,化為虛無。
“怎麼會?”
春張被這變故吓到了,她伸手在湯姆空無一物的袖口處抓握,企圖重新感知到溫軟的皮膚,卻什麼都沒碰到。
湯姆的反應要快得多,他左手抽出魔杖,對準透明的手掌,“萬咒皆終!”
沒有反應,湯姆毫不猶豫就要選擇放棄手臂,終于被反應過來的春張攔住了,她低低的說,帶着驚恐哭腔,
“你瞧!你還有影子!”
穿過手掌的燈光并沒有照在大地上,拉長的黑影赫然還有着完好的右手,春張意識到什麼,她從記憶深處翻出描寫,
“‘剩下了影子和蒸氣’,這是魂器,”春張面色蒼白地擡起臉,告訴湯姆這一壞消息,“時間開始抹殺你了,我們的計劃得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