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靈閣進行的地下交易太多了，妖精見過各種各樣以各種要求彙款的人，對此他的反應隻是一擡眼皮，接着在搖鈴傳喚下一個人時，就将梅洛普丢至腦後。

敲開對角巷的磚塊，梅洛普隐入神色匆忙的人群中，重新回到麻瓜的世界，她興奮而激動，低聲和空氣說話，

“我成功了！在古靈閣轉賬，這是我自己做到的，天呐！那妖精的手腳可真長！”

“是的，沒錯，這是個大進步，至少能正常和人交流了，”聲音從空無一人的地方傳來，“接着我們會帶你聯系如何到聖芒戈看病、怎樣做騎士公交、怎樣使用和申請門鑰匙...當然，美國的法律可能和這不太一樣，但隻要能認字，這都不是什麼問題。哦！該死，這家夥是走路不看路嗎？！”

莫名撞上一個肩膀，疾走的男人奇怪回頭。

春張在梅洛普耳邊說，

“瞪他！他撞到了你，别唯唯諾諾地道歉！”

“可，可”可不是他撞到你嗎？

在語言逼迫下，梅洛普隻好豎起眉毛，惡狠狠地盯着那男人。

“抱，抱歉...”

男人不确定地道歉，接着彙入對方向的人群。

“你詞典看到哪了？”春張并沒有就此放過梅洛普，“一些基本的詞語你得理解它的意思，不然在異國可是寸步難行。”

梅洛普有種被審視的緊迫感，但好在她順利達成了目标，并且從中獲得了趣味，産生了茂盛的分享欲，“我想我能閱讀了！兒童百科全書上說，麻瓜認為我們是從猴子變來的？如果麻瓜也能猜測行星運行的軌迹，就是用那些深奧的字符去推算，那他們和占蔔師有什麼區别？巫師裡頭的啞炮是因為隐性基因才發生的嗎？還有...”

叽叽喳喳地就像小鳥一樣，是之前梅洛普從沒有過的生機活力，春張回答不上來，隻好學着父母出言打斷，

“人類的進化恐怕是對的，也就是猴子祖先，至少一百年後都沒有人證僞；占蔔師和天文學家應該還是不同，天文學家可瞧不出未來的走向，這是巫師的能力，你得上魔法史課才能夠明白；巫師裡的啞炮，嗯，這是個有趣的猜想，或許有可能，但還得等人去探索呢。”

都是非常淺顯的回答，梅洛普明白這是春張照顧她知識儲備的原因，她感到無法滿足，“噢，真是個充滿謎題和新奇事物的世界，我想了解更多，去瞧瞧書裡頭的海島、沙漠和森林，那一定非常有趣。”

“我想這一定比你的湯姆要有趣得多。”春張頗為欣慰，瞧着鳳凰涅槃重生的欣慰。

梅洛普沉默了一下，沒底氣地反駁，“可戀愛結婚生子，這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多麼浪漫呀，那麼多的詩人都歌頌愛情！”

“胡扯！中世紀的麻瓜女人就是因為不想這樣生活，而被打成女巫，綁上柴火堆燒死的。你是個真正的女巫，就更不該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這都是那些沒名氣的家夥亂寫，誤導你們這些三觀都沒成熟的小家夥！”

“莎士比亞？”

春張被噎住了，她從沒想到過有一天要學中國家長，将一切談論愛情的書都打入歪門邪道的範疇，她惱怒地看着這一對母子，憋出一句“冥頑不靈的家夥！”，然後疾步快走，将讓她心煩的兩人抛在身後。

“你惹春生氣了。”

梅洛普堅信不疑地對身邊沉默的湯姆說。

湯姆垂下眼睑，看着始終執着的梅洛普，她才是最沒資格指責自己的人，如果不是為了救她，自己才不會暴露地這麼快。

“是嗎？還是你自以為是的迷戀更有說服力。”

真是個奇怪的人，需要迷戀的時候抽離，需要抽離時，偏偏沉溺。

“春是從和你的談話開始才變得這樣,”梅洛普搜索着腦海中合适的詞彙，低聲說，“暴躁。”

“我真不想提醒你，那一天，也是你提出‘愛的宣言’的一天~”

湯姆才不把春張三令五申的，态度溫柔的引導放在心上，他陰陽怪氣地嘲諷梅洛普脆弱的愛情，卻還不忘擡眼确認春張的位置——

至少她不在的時候不需要，湯姆為他心底那一瞬間的猶豫找借口。

梅洛普拒絕與湯姆歸于同一類，

“她對我的态度可比你要溫柔多了。”

這倒是實話，春張對魂器的反應是滞後且持久的。

湯姆不明白，分明在得知他“迫不得已”“絕地反擊”制作魂器時，春張都心疼地眼淚直流，無比順利地獲得了擁抱和毫不保留的愛，怎麼就會在轉瞬間變了态度，對自己左右看不順眼呢？

隻不過是，有點隐瞞，在他首次懷疑的時候沒有告訴，直到為了改變梅洛普命運時，才不得不說出；用了點語言技巧，引導春張認為，他是為了保命和犧牲自己拯救梅洛普，才無可奈何制作了魂器（事實上，湯姆的态度相當主動，魂器的完成在遇見梅洛普之前）；就算退一萬步，他也從沒傷害别人，春張的底線不是還沒踩到嗎？

湯姆覺得他相當委屈，他都改變了那麼多，為了春張，舍棄了暴力直接的鎮壓手段，而去弄那些彎彎繞繞，耗費時間的以德服人（這“道德”摻滿了欺騙）；被迫一再縮減對黑魔法的研究範圍，甚至将阿瓦達索命咒，這優美的咒語去解救兩個無關緊要的女人，洗白簡直是對黑魔法的侮辱；去觸碰、試着接受那些黏糊的，沾上就無法甩掉，并直接導緻自己陷入兩難境遇，反複糾結的“愛”，甚至為了梅洛普，這個愚蠢且固執的女人，在十三年後房間裡的庇護，去犧牲！

他當然得意于自己将碎片藏進死亡的傑作，恐怕再來一次都不會如此完美了！但魂器終究隻是一個保命的魔法，湯姆還必須承擔剝奪力量的後果，然後在漫長的等待中，迎來渺茫的東山再起。

如果沒有春張的突發奇想，湯姆認為自己的犧牲無疑是慘重的，理應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和情感回饋，最好在吊橋效應中擠掉半途冒出的金毛。

湯姆太過狂悖了，強大的力量讓他蔑視一切自然規則，在打敗死神後，湯姆的自負愈加膨脹，所以選擇性地忽視了春張的擔憂，那些死後的懲罰——湯姆甚至不會死亡。

這是青少年常見的問題，完全以自我為中心，普通人将在青春期栽幾個跟頭，重新意識到世界的真相，重拾孩童時的畏懼。

但對湯姆來說，這個教訓毫無預示，過于慘痛，更像是個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