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金鍊子深深勒住脖頸,氣管受到壓迫,尖銳的刺癢從喉頭傳到大腦,刺激梅洛普劇烈咳嗽吸入空氣。
“看見這個了嗎?”
握着挂墜的指縫裡滿是污泥,以純血而高傲的老猴子使勁在魔法部官員面前搖晃,企圖用早已作古的先祖威懾,而全然不顧他活生生的女兒的感受,就像人台一樣拉來扯去,
“薩拉查·斯萊特林的!我們是他最後一支活着的傳人,對此你有什麼話說,嗯?”
展示完成後,梅洛普失去了她的作用,金鍊一松,跌跌撞撞地離開她的父親,回到原來的角落,拼命呼吸緩解鈍痛的肺部。
但沒什麼用,正是他那引以為傲的祖先,愛好排場把家底敗光的,不會有人去畏懼流浪漢顯赫的先祖。
長年被忽視虐待的梅洛普因禍得福,那些腐朽流毒的思想并沒有沾染她的大腦。
相較無法面對現實落差而瘋瘋癫癫的父親和弟弟,梅洛普反而能更清醒地處理這一切。
梅洛普接到了貓頭鷹送來的信,用最簡單的思維反應,都知道誠懇認錯是最好的減刑手段,就像她被“家人”施暴時的态度。
“家人”!
她怎麼會有這樣的“家人”?
時隔多年,厭惡的情緒又一次從心底冒出,
突如其來的濃烈恨意讓梅洛普吓了一跳,她不知道——
長期被打壓虐待的人,在求生欲下,會開啟自我防禦機制,不斷提高痛苦的阈值,最後屏蔽感官,對外界一切事物都麻木無感。
因此用懦弱概括梅洛普的不反抗是有失公正的,小時候,她也有過天然的野性,對父母的偏心虐待有過反抗,但換來的隻有毒打。
正向反饋下,她不敢再表達自我,而自我壓抑地過久,長大後就失去自我,連逃離的想法都不會産生,更何況她的魔法因為高壓而失效。
連憤怒都不被允許,又有什麼動力去反抗獨裁的統治呢?
首先掀起革命的人絕不是連靈魂都被剝削的最底層。
可感受過愛和快樂,被重新填滿喜怒哀樂,就不會有人甘心退回黑暗去。
從前,梅洛普從那英俊的年輕人獲取快樂,人類繁衍的天性讓男女相互吸引,最原始的欲望蓬勃生長,突破了厚厚的防禦,讓梅洛普的心重新跳動。
就像山羊攀登懸崖峭壁隻為了那一點兒鹽分,去維持生命,大腦分泌激素,以快樂作為誘餌,引誘梅洛普靠近懸崖。
但無望的愛戀沒有回應,梅洛普無法從中汲取足夠的力量去反抗岡特。
無法從無愛的環境脫身,即使梅洛普知道那是虛幻的溫暖,(沒人比梅洛普更清楚兩人不可能),她隻能變得越來越貪婪,一旦壓在身上的大山消失,她就會犯下不可挽回的錯。
但梅洛普遇上狼狽的兩人,東方面孔的巫師向她尋求幫助。
從沒人主動接近她,一個瘋瘋癫癫、貧窮懶惰的流浪漢的醜陋女兒,還有個同樣醜陋,殘忍暴虐的弟弟。
幾乎不用思考,梅洛普答應了下來,她太寂寞了,寂寞到瘋狂暗戀上一個從沒說過話的麻瓜,她渴望和人接觸,即使完全的利用。
一次正确的選擇,她從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可以這樣精彩快樂。
沒有無處不在的貶低打壓和出其不意的毒打,隻有可口的飯菜,幹淨溫暖的稻草床,從始至終的鼓勵和寬容,嚴苛但要點齊備,簡單易懂的教學。
伏地魔問她被愛的感受,受限于教育,梅洛普無法準确的表達,但流淌在血液裡的魔法再一次被激發就是證明。
即使遲鈍的她無法回應,這樣無條件付出的關心也沒有消失,被用力地抱入懷中,肌膚相貼,她就像在荒漠裡遇到了綠洲,愛意像湖泊一樣緊緊包裹,沒人會再争奪長刺的仙人掌。
梅洛普已經很久沒有偷窺過那個帥氣的麻瓜了。
春和伏地魔的事事回應完全滿足了她被愛的需求,那種對愛情的瘋狂渴望被削減淡化。
在資源不那麼匮乏的時候,夭折的自尊重新萌芽,梅洛普在無意識間結束了這場可笑的迷戀,沒必要為永無回應的神祗獻祭,她還有别的選擇。
但裡德爾又一次出現了,就像幽靈一樣,碰上去冰水澆頭,渾身打顫,讓梅洛普重新冷靜下來。
臉埋進膝蓋,梅洛普咬住嘴唇,焦慮地撕咬死皮,昨晚的談話讓她必須面對一個事實,這樣無條件的愛意和付出從哪兒來?
伏地魔說得沒錯,她急切地想擺脫這虐待她、讓她感到恥辱的無愛家庭,所以她開始幻想,這樣一個臨時家庭真正存在。
所以在梅洛普看到一點蛛絲馬迹,都迫不及待地撲上去,自以為掌握了确鑿的證據,去求證荒唐的猜想。
這當然是愚蠢的,隻要梅洛普冷靜下來就能想明白,但——伏地魔的控訴、莫名其妙的怒火、相似的樣貌,樁樁件件都在提醒——
真正的事實可能更加荒謬,那是她的孩子,不知什麼原因,出現在她的面前。
梅洛普實際上并不愚蠢,甚至稱得上聰明,她是近親結婚的遺漏。
從梅洛普依靠自己掌握了迷情劑就能知道,這是在提高班上才會接觸的高級魔藥,不少霍格沃茨的學生連提高班的門檻都夠不着。
沒人能在長年累月的否定打壓下,展現真實的潛力。
因此,在湯姆有意的引導下,梅洛普以超出常人的敏感,迅速明白了兩人的關系。
事後,沿着邏輯脈絡仔細梳理,現狀契合的可怕。
小漢格頓是麻瓜的聚居地,除了春張和伏地魔外,梅洛普從沒遇到過其他巫師。
有能力給予伏地魔巫師的魔法和裡德爾出色的樣貌,除了她之外,很難找出别人來。
伏地魔也可能是裡德爾和那個美麗莊園主小姐的孩子,但,梅洛普想,那伏地魔就沒有抱怨的理由了,幸福和悲苦就像魔法一樣代代傳播,啞炮的概率少得可憐。
而梅洛普曾經不止一次幻想過,在那些痛苦枯燥的黑夜白天,縮在廚房的角落,意淫未來和裡德爾的幸福模樣,哪怕知道這絕無可能。
她厭棄自己醜陋畸形的外貌,希望孩子能傳承父親的英俊,而伏地魔簡直是從妄想中走出的孩子。
當然,猛然被信息淹沒的梅洛普,是沒法條理清晰的分析的,讓她相信的,是伏地魔毫不掩飾的怒火,對口中那個抛棄孩子,卻要求他償還性命的母親。
伏地魔用“她”代指,看似将梅洛普和母親分割,卻從始至終都是針對梅洛普的讨伐,旗幟鮮明。
梅洛普就是“她”,就是那個失職的母親。
她的孩子因為痛苦而糾結,無法自洽的邏輯表現在這一月來對她忽冷忽熱的态度,終于莽撞的發問下爆發。
梅洛普還沒有接受母親身份的準備,就被自己的孩子指責,為了她未曾做過的錯事。
平心而論,梅洛普不願看到伏地魔痛苦,但她獲得的信息太少了,她...
“‘親愛的,’”嘶啞難聽的蛇佬腔再次響起,莫芬的惡意捉弄打斷了梅洛普的思路,“他管她叫‘親愛的’,看來他是不會要你了。”
莫芬喜歡享受她的痛苦,如果是以前,梅洛普準要昏倒過去。
可現在,梅洛普隻覺得憤怒,她被人這樣的珍重地愛着,這耳熟能詳的嘲諷打壓開始變得格外刺耳,更何況她還為了伏地魔的事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