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到第十五天早上,連清早的空氣裡都充斥着濃重的血腥味兒。
“五十多萬……五十多萬人啊……”
一夜未合眼的葉夫根尼将軍,直到暮色徹底褪去還在喃喃自語,宛如犯了癔症。
迄今為止,基輔羅斯和楚聯邦開戰已八個月多,可前七個月都是楚國馬不停蹄的失地、死人,何曾像今天這般——
七比一的戰損比,在短短半個月裡,因為八王子嶺這座看上去并不算十分雄偉的山,硬生生被拉到了一比一!就在半個月前,基輔羅斯攏共加一起也就死了不到五萬人,可就在這短短半個月裡,愣是直線飙升到五十三萬人!
——五十三萬人是什麼概念?
迄今為止,基輔羅斯國内人口總計一億多人,其中陸軍總共約五百萬人。也就是說,光是在楚國戰場上,已經折進去了近十分之一。這種級别的軍力損失,如果是扔在西大陸戰場還算情有可原,可白白扔在楚國……
楚國這樣的國家。它也配!
亞曆山大元帥這幾日,已經反複暴跳如雷多次了。這位深居凱撒宮的基輔羅斯元首沉迷于權力遊戲,離開真正的戰場太久了,早已忘了它的殘酷性。
——不以人主觀意志為轉移的殘酷性。
這十幾天裡,兩軍就在半山腰展開了不下三十次的拉鋸戰。每一次眼見着就要被沖破防線,卻又總在最後一刻被反推回去;每一次沖鋒,都要造成幾千幾萬人的傷亡、留下一地屍體和武器殘骸……
這種形勢,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
不能再打了!
“将軍!楚國軍方傳信,請您親閱!”
發報員的聲音被遠處傳來的轟鳴聲給遮蔽住了。葉夫根尼也和周圍其他軍官一樣,下意識的擡頭望去:
蒼穹之上,十幾架最新式戰鬥機掠過天際,看樣子不是自己這邊的,可也不像楚聯邦那邊的。葉夫根尼低頭看了眼電報,上面隻有一句話。
有意面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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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兵終于被調回了總指揮部。
半月不見,沈夜北整個人都邋遢了不少。
這也難怪。畢竟她還在他身邊時,總會下意識的幫他打理家務、甚至做些伺候他飲食起居的活計。沈夜北向來不是個嬌氣的人,也絕對不算“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然而一個大老爺們兒沒個女人在身邊……“現原形兒”也是難免的。
“這……”
看到滿地的咖啡渣、四處亂放的衣服,還有一股子難聞的煙味,秦兵這種不拘小節的人都有點兒繃不住了。不是,之前沈夜北也不是沒自己一個人生活過,也沒見他這麼狼狽啊?
“嗯?你來了。”
聽見她的腳步聲,沈夜北總算擡起頭來,左手還拈着支快燒到煙屁股的香煙。一臉蒼白外加熬夜熬出來的黑眼圈,因着睫毛濃密的緣故,使得那黑眼圈愈發生動鮮明,加上胡茬也冒出一層,讓他那張本來絕色的面容看上去竟十分滑稽。
“……噗嗤。”
聽見笑聲,沈夜北下意識的把煙頭給掐滅了,同時敏感的噤了噤鼻子:“……”
也沒聞到什麼異味。
那她笑什麼?
“哈哈哈……這才幾天,夜北,你……”秦兵邊笑邊吐槽。她本想說“這才幾天,你就把這裡霍霍成豬窩狗圈了”,可終究還是顧及了他的體面:
“你,你果然是個老爺們兒啊,哈哈哈哈哈。”
沈夜北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很髒麼?”
沒等秦兵繼續吐槽,他自己就又嗅了嗅,然後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是有點髒。”
說完這句,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最後還是沈夜北先轉回正題:“聽說你吐了?”
他說話既然完全不轉彎抹角,秦兵自然也沒必要避諱:“劉上将告訴你的?”
“你說呢?明知故問。”
卻沒想到沈夜北非但沒直接老老實實回答問題,反而微一挑眉。他用一種半開玩笑式的語氣道:“好了,近期你就别再去前線了。留在這裡,給我當參謀。”
“……沈廷鈞。”
聽見她極其罕見的如此稱呼自己,沈夜北微微側臉:“嗯?”
“你不用這麼照顧我,怪怪的。”秦兵嘴角抽了抽,“我感覺你在瞧不起我,把我當……弱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