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宮中怪事頻發,當今聖上的後宮妃子們先後身亡,如今隻剩下皇後一位。聖上的身體也是每況愈下,于是朝中大臣便給聖上想了個法子——找陽氣旺盛的家族後代嫁給皇帝沖喜,咱們武将家族無疑是首選,這本不算是壞事,雖然身鎖宮中,但好在榮華富貴不少,壞就壞在,”
他突然神經兮兮的左右張望,聲音也故意壓低,“這壞就壞在呀,每位嫁入皇宮的女子在大婚當天都會失蹤,沒人知道她們現在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月娥她……”
薛均安若有所思。
薛譚啞然失笑,落寞的表情在他臉上表現得淋漓盡緻,“你看看,你這大病初愈,我就跟你講這些,不講了不講了,你快些休息吧。為父走了。”
“好的。”薛均安思考了一下父女間應該是如何說話的,于是又加了一句,“父親慢走。”
房門關上,薛均安并沒有睡。
她粗粗掃了屋子一眼,四周收納整齊,唯獨書桌在這月色中雜亂不堪,零零散散的讀物和稿件擺在上面,不知是此人生前習慣還是另有隐情。
她大緻翻閱了一下,大多是一些言情話本兒,這倒是和“剛烈”兩個字不太貼合。
更匪夷所思的是,她在抽屜裡找到幾封信,準确來說是情書。
情書上是一手标準的瘦金體: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安安,如你不願嫁入宮中,如你也願意與檀某共度餘生,逃離拜勝國。今夜子時,菩提樹下,我檀某今生今世、永生永世絕不負你。——檀棠生
看樣子宿主原計劃是大婚前一晚和情郎私奔啊,可是……既然都要私奔了,為何還要自殺呢?
“阿嚏——”薛均安揉揉鼻子,将情書鎖入抽屜,重新回到床褥。
正值寒冬臘月,人類的身體不抵仙靈,孱弱的很,薛均安到底沒抵住人類的渺小,蜷縮在被褥中很快睡着。
再度醒來,薛均安是被下人驚慌失措的叫聲吵醒的。
“不好了不好了,老爺,不好了!”
“何事大聲喧嘩?”薛譚問。
下人回答,“檀家大公子和月娥小姐被官兵捉拿了!”
*
金碧輝煌的皇宮大殿内,下人口中所說的檀家大公子和二小姐就跪在前面,文武百官齊齊在場,至于那個風評極差的皇帝,此刻正百無聊賴的撐着腦袋,玩弄冕旒上的珠簾。
薛譚面色凝重,在大殿中央叩拜,“微臣薛譚,叩見陛下。”
薛均安快步跟上,“小女薛均安,參見陛下。”
一硬一柔,兩道聲音,衆人目光齊刷刷落在二人身上。
“愛卿,你這是什麼意思呢?”朝堂上的徐勝冷哼一聲,表情很是不爽,“孤要薛府三小姐嫁給孤沖喜,你卻跟孤玩起‘狸貓換太子’的戲碼,這合适嗎?”
視線略過檀棠生的臉,皇帝輕蔑一笑,“就算玩‘狸貓換太子’也罷,還派人來搶親,薛譚!你可知罪?”
薛譚的頭埋得更低,“臣知罪,還請陛下……”
話沒說完,薛均安打斷道,“二姐和檀家公子自小青梅竹馬,早已私定終身,檀家公子想必也是性情中人,未曾與薛家訴說搶親一事,父親并不知曉其中緣由,還請陛下恕罪。”
“好,”徐勝緩慢的眯眼,目光逐漸轉移到薛均安垂下的腦袋上,“那就由你來給孤說說,昨日為何逃婚?”
薛均安面不改色,“大婚當日,小女誤感風寒,面部起疹,可怖至極,怕洞房花燭将惡疾傳染給皇上,這才出此下策,讓二姐頂替小女,嫁入皇宮。”
伶牙俐齒。
徐勝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小女子來了興緻,勾勾嘴角,“那就擡起頭來,讓孤瞧瞧怎麼個惡疾。”
“昨夜父親連夜請來郎中,今日紅疹已消散大半。”說罷,薛均安順從的擡眸。
膚若凝脂,烏發紅唇,眸含秋波,皮相和骨相都達到了絕無僅有的境界,可惜年紀尚淺,眉間稚氣未散,隻能算是個小美人兒。
小美人兒也足夠了,徐勝見到她時,連眼睛都亮了一下,“啧,還真是貌美如花。薛譚,你可真是生了個好女兒。”
“臣不敢……”薛譚說。
與皇帝對視的這一秒,薛均安不動聲色皺了下眉。
徐勝已至知命之年,眼下發黑,氣色極差。
不是他。
薛均安見過滅國妖魔的畫像。
攻略對象不是他……
奇怪,道長分明說那妖邪是一國之君。
不是皇帝,那是皇子?
未等她想出個所以然,大殿斜側的珠簾後傳來一道聲音,“父皇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貪圖美色。”
簾後,徐讓歡漫不經心把玩着手中的玉佛珠,“兒臣以為薛二小姐和檀公子情投意合,父皇何不放了這對有情人,也算是善事一件。”
“那怎麼能行?”老皇帝第一次反對他的話,“歡兒既然這麼想做善事,便多替孤去寺廟上上香吧。”
啧。
徐讓歡眉一挑,笑,“好啊,兒臣自然會給父皇上香,不過……”
像是想到什麼,徐讓歡眼眸不自覺一深,笑容也随之消失不見,沒幾秒,他又重新挂上笑容,語氣裡頗有些威脅的味道,“父皇,兒臣這般聽話,您是否也該聽話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