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在第二天醒來時,看到時間隻有清晨五點。
他感覺自己的頭腦有了那麼一絲清明。
“不要慌張,你隻是正在經曆我們所有人都經曆過的事情。”茨曼告訴他。
所有的魔器繼承者,一生都會在這樣的痛苦中掙紮。
“嗯。”他回應。
能夠順利思考的時候,他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全部回顧了一遍。
一開始,是輝之義死了,他感覺到自己犯了巨大的過錯,難以言喻的情緒産生之際,他的頭腦第一次被大量痛苦的記憶片段侵蝕,這就是混亂的開始。
之後,他勉強穩定下來,能夠繼續正常地與周圍人相處,卻在比賽時遭受精神攻擊,剛被壓抑住的無數記憶再次噴薄而出将他淹沒。好像前輩們的人格在搶奪他的身體,他難以在記憶的洪流裡找到他自己身處何處。
凱樂身份的敗露徹底擊垮了他。他這幾日始終沉湎于自己的痛苦,沒有關注周圍變化,他本來可以輕易地察覺到百納澤昔就是凱樂——最終比賽也輸了。
他從不會這樣連續地犯錯誤,他不應該犯這麼大的錯誤而無法補救。
“沒有人是完美的。”茨曼勸導他。
“嗯。”他再回應。
不管别人如何體諒他,他都不能原諒自己。他急促地呼吸幾次,意識又開始混亂之際突然起身,打開門走出去。
他想要暫時離開這個地方,一定能冷靜下來的。他在雙魚學院逛了一圈,到了清晨七點以後,才逐漸地見到人影。
每個出現在周圍的人都看着他,淩厲的眼神好像在凝視一個怪物。他知道自己已經太過于敏感了,并不會有這麼誇張的事,但他還是無法去看其餘人的臉。
十幾個白色的小紙人在地上跑動,見到他後,跟在他身後小跑着努力追趕。他并不想搭理這種小把戲,直到使用這個法術的人在他身後叫住他:“喂,埃!你沒看見我嗎?”
他回過頭,看着岚苑站在兩米高的欄杆上,眯起眼露出微笑:“請問你是?”
“……”
“抱歉,我對人臉的記憶能力很差。”
“我是岚苑。”
“抱歉,僅憑名字我也——”
岚苑不耐煩地直接開口:“你們什麼時候離開雙魚?”
“還不清楚。”
“比賽都結束了,還不準備走嗎?”岚苑的表情在埃眼裡也劃分不到“友善”那一類去,“明明是你一個人的問題,卻把雙魚搞得這麼狼狽,而你上去和所有事情沒有關系一樣。”
埃不知道回應什麼,隻能微笑着點頭:“嗯。”
岚苑繼續冷漠地開口:“就算我很讨厭,我也要把所有人心裡想說的話都說出來——快點滾出這裡,你這個怪物。雙魚目前已經封校,你要你走了,一切就正常了。”
“你們是這樣想的嗎?”埃很耐心地回問。
“連這種事都看不出來嗎?”岚苑沒料到看起來很精明的埃竟然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我知道了。”埃不置可否,回過頭無視了岚苑,繼續往前走。
岚苑覺得自己沒有說完,繼續喊他:“埃!”
“還有什麼事嗎?”埃笑着回頭。
面對這樣的反應,岚苑反而不知如何是好,末了,她幾乎是含有恨意地評價說:“虧你笑得出來。”
埃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他瞄了一下岚苑的面孔,又把視線挪走,輕聲說:“我先走了。”
“滾吧。”
蹲在埃肩膀上的小耀突然盯着岚苑吐出一個字:“滾。”
埃繼續朝着校門走去。
離開雙魚學院,他使用真刀讓小耀變大,小耀載着他飛在空中,掠過這一片繁華的城市。
小耀問他:“去?”
“去哪裡都可以。”他說,“沒有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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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歧幾乎又失眠了一夜,醒來後做了很長時間的心裡掙紮,終于鼓起勇氣,弱弱地站在埃的房門前,輕輕敲門,問候說:“埃同學,你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