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克走出醫院,手裡捏着報告單,各項指标都無異常。
“更細緻的檢查我們這做不了,如果實在不放心,可以去聖都的醫院看看。”幫他做體檢的醫生這麼說。
從卡亞多斯的礦洞出來後,怪事貌似越來越多。他歎口氣,按約定走向傳送陣,多倫過會應該就會來和他彙合。
離醫院大門不遠有座花壇,裡頭鋪滿形态各異的熒光藤蔓。以此為中心,矮人們修了座小廣場,偶有病人的家屬在附近打發時間。不過今日,不大的廣場裡擠滿了人,而且大多是人類。真古怪,前幾天的殺人案發生後,這種情況已不多見。
等下……那是!克勞克踮起腳,人頭攢動中,一抹天藍如此亮眼。那是頂略顯矮小的帳篷,門框上懸塊招牌,上面用藍色水彩筆寫下“占蔔攤”這一字迹。
來時有這東西嗎?克勞克皺眉。應該是檢查期間多出來的吧。
占蔔是種相當特殊的魔法,由于運用範圍廣以及難學的緣故,正經占蔔師大多為權貴以及官方工作,這種路邊攤要麼是騙子、要麼半吊子,可為什麼人這麼多?難不成是真家夥?
克勞克略微思索,拉住一位剛從帳篷裡出來的顧客:“打擾一下,請問這占蔔準嗎?”
“準!相當準!”那名顧客連連點頭。“我也是聽朋友介紹的,裡頭的占蔔師絕對是真貨!哎呀,連我四歲訂的生日蛋糕口味都能算出來!”
這麼神?克勞克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向那名顧客道過謝,轉而又找來幾人确認,得到的都是相當滿意的答複。
如果是真的,那說不定可以……克勞克眯起眼,排到隊伍後頭。
這個世界拿占蔔抓犯人相當常見,隻可惜矮人聚落沒有占蔔師。赤銅這幾天忙的事之一,就是為了借附近城鎮的占蔔師而跟庫卡撒官方扯皮。可這占蔔師如果是真貨的話,肯定能省不少時間。
排隊的效率比想象中快很多,現在隻希望不要太貴,也許回頭可以向赤銅申請一下經費。
等上一位顧客走出,克勞克彎腰進入,濃重得幾乎讓人喘不上氣的香味撲面而來。他咳嗽兩聲,才看清帳中布置。
這兒與刻闆印象中占蔔師的房間一模一樣,帳篷裡隻有幾根蠟燭照明,昏暗無比;地毯與桌子上滿是古怪花紋,乍一看還以為自己吃多了菌子,挂在桌椅邊的香爐噴出氤氲煙氣,濃香幾乎要讓嗅覺失靈。
占蔔師坐在桌對面,整理好上次占蔔遺留下的紙牌,聽到有人進來,便擡起頭,略有些訝異地輕笑着:“又見面了,先生。”
克勞克眯起眼,那渾身的藍色相當有辨識度:這不就是曾幫他買藥的那位麼?
“您好,看來我們确實有緣。”心跳又開始莫名加速,隻不過這次情況好得多,至少不怎麼難受,克勞克壓下那種感覺,坐到桌前,“您是占蔔師?”
“如果不信的話,可以看那邊。”占蔔師朝一旁點點下巴,克勞克望去,這才發現角落裡,幾張證書挂在牆上。包括但不限于經營許可、占蔔家俱樂部會員證以及占蔔家協會C級證書。
“需要我取下來給您确認麼?當然,如果您實在不信任,我可以做下示範。比如占蔔您的過去,前幾位都是這樣的。”
“不用,我想外面翹首以盼的客人們就是最好的證明。”克勞克不聲不響的奉承道。
“很高興您的信任,那麼,來談談收費标準。我這裡是按問題收費,一條的價格是二十金。請問能接受麼?”
比想象中便宜得多,克勞克點頭:“開始吧。”
占蔔師一手按搓眼角,一手從口袋裡抽出紙條:“貴姓?”
“克勞克·森德。”
“生日?”
“十二月三十日。”
“唔,一年的終結,很有意思的日子。”占蔔師将紙條放到桌子中央,“您想占蔔什麼呢?”
“前幾天殺人案的兇手。”
“真不好辦,之前的顧客也不是沒有人好奇過那次事件,但他們對詳情一知半解。沒有足夠的信息做基礎,往往得不出有用結論……您知道死者的姓名與生日麼?”
“我隻知道他的名字叫約拿,其他的還不清楚。”
“那死法、死亡地點、時間?”
“這倒是沒問題。”克勞克簡述了一遍屍體發現時的狀況,占蔔師忠實記錄下來,扔向身邊的蠟燭。刹那間,燭火閃滅,紙條化作飛灰,卻并不消散,而是團成一圈,漂浮在半空。
占蔔師伸手畫圓,飄蕩的灰燼中,隐隐約約有什麼影像,可還未成型就散去了。
“果然不容易。”占蔔師捂住眼,搖頭,“要麼基礎信息存在誤差,要麼兇手會反占蔔。很可惜先生,我學藝不精,幫不上忙。”
克勞克沒有失望,既然敢謀殺,兇手肯定有所準備,隻是接下來該怎麼辦?
“還有其他問題嗎?”占蔔師揮揮手,桌上灰塵散去。
“我想知道更準确的調查方向……可不可以?”
“當然。”
“還有,我身體最近有些奇怪。”克勞克略微停頓,才接着說,“醫院查不出來,占蔔能不能幫我找到原因?”
“這兩條可以一塊來。”占蔔師在寫有克勞克名字的紙條背後補充了些字句,取出一大瓶顔色古怪的液體,倒出些,将紙條扔入。幾乎瞬間,紙張完全溶解。
他揉揉眼,将液體推到克勞克跟前:“來,喝下去。”
克勞克捧起那杯液體,湊近鼻尖輕嗅。
“複合類問題比較适合夢境占蔔。”可能是看出顧客的猶豫,占蔔師解釋道,“占蔔需要足夠的‘介質’,這種與自己強相關的問題,沒什麼比受占者本身适合的了。”
克勞克點頭,一飲而淨。
黃的、紫的、黑的。眼前萬物化作單純色塊,不斷扭曲、融合。克勞克隻感覺頭痛得要命,精神逐漸恍惚。
直到色塊彙聚成團,幾副畫面來回閃過。他看到黃銅夫人養子女們的臉,看到一座老木屋,看到滿頭花白的矮人老婦捧起相框,望向窗外的烏雲。
“咚咚”,心跳聲響起,如深夜雷鳴。轉瞬間,萬物破碎,隻餘一顆煤塊般黝黑的心。“咔哒!”,像雛鳥啄破蛋殼,黑色層層剝落,露出紅水晶般的光澤,由琉璃雕刻出的心髒比清泉還要透亮,卻映照出一張陌生女人的面龐。爾後,一雙男人的手捧起它,剖開自己胸膛,放了進去。紅光下,男人如此平和,古井如波的臉,分明與克勞克一模一樣!
“回神!”占蔔師打了聲響指,克勞克猛的驚醒,滿身大汗。
“休息一下吧,您的排異反應有些強,看來不大适合這種占蔔方式。”他給客人倒杯水。“不過偶爾,這種體質得到的啟示會更詳細,您看到什麼了?”
克勞克喝口水,斷斷續續把夢中景象描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