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你已經買好東西了嗎？”

“嗯。”

“買了什麼？”

克勞克沉默了，臉上罕見的出現了糾結的神色。

多倫好奇地湊上前，半個月來，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表情。

克勞克手塞進口袋，捅來捅去，終于是把東西拿出來。那是個木質小方盒，通體紅得發黑，做工相當粗糙，看上去毛毛躁躁的。

“奇怪，這看上去不像魔導機械，做什麼用的？”多倫回想起卡亞多斯的盛況與之前那些機械鳥，這玩意怎麼看都與他心目中的魔導機械差得多。

克勞克歎口氣，臉色複雜的将魔力灌進木盒裡，“砰當”，一隻鐵鳥被彈簧沖出來，速度之快，連多倫都吓了一跳。

這鳥圓滾滾的，制作者可能是想讓它可愛些，但效果卻不盡如人意，不說一大一小的兩隻塑料鬥雞眼，色調也深刻的诠釋了什麼叫“紅配綠，賽狗屁。”。

“啾！下午四點三十一分！”胖鳥扇扇鐵翅膀，歡快地報着時。而這唯一的實用功能實際上才是它最讓人頭疼的部分——這聲音是艾薩克自己配的！

不是所有男人都适合掐着嗓子說話，比如艾薩克，如果這個人還故意賣萌，造成的精神污染比詛咒還要恐怖。

報完時的鐵鳥沉回盒子裡，二人的心也一同沉了下去。

“嗯……為什麼不直接買手表呢？”多倫撓撓頭。

克勞克沒有說話。

“這東西多少錢。”多倫又問。

克勞克沉默許久，支吾着：“十二金。”

“唔。”多倫動作停頓，半晌才同情地拍拍克勞克的背，“我本來以為克勞克會比我聰明呢。”

克勞克：“……。”

幸好多倫很容易就會被岔開話題，才避免了尴尬的深化。二人決定先回第一基座找鐵皮。但想從四号跳回一号，得跳到六或七号上後再等到淩晨才行。此刻還早，二人正思量着找個地方消磨時間。

一封長着翅膀的信封閃現到多倫眼前，是鐵皮的。

“出什麼事了？”克勞克問。

多倫拆開信封：“鐵皮說他家裡還在吵，讓我們先别回去，他在四号基座給我們定了酒店。”

“那也不錯，跳來跳去蠻麻煩的。”

“唔，不過他希望我們明天去參加交流會的開幕式。”

“搞半天，活動還沒正式開始嗎？”

信上附帶酒店的位置，于是二人便轉變方向。

去酒店需要路過一座偏僻的小公園，不知道是因為山内部沒有光照，還是矮人對這方面不大在意的緣故。公園空空如也，除了大片的空地，就隻有幾張孤零零的矮長凳。

然而，這種地方居然還有人逗留。

男人身材微胖，看着眼熟。克勞克微微想了想，才發現是之前罵罵咧咧從鐵皮家跑出去的，被叫做約拿的男人。

“克勞克，等下，我去打個招呼。”多倫正要邁開步子，就被身邊人拉住。

“我們跟他不熟，就别去打擾了。”

“可是，我們和其他人打招呼時他不在場，不補上的話有點不合禮數。”

克勞克眯起眼，這是庫卡撒的傳統禮節，如果宴會上某人中途離場而沒有被問候過，那麼再次見面時需要補上問候。

說是傳統，可這種麻煩規矩連上百歲的大爺大媽都不願意遵守了！唉，怎麼說呢，在某些方面，多倫真是古闆過了頭。

“行吧，我和你一起去。”克勞克不放心多倫一個人，這家夥雖然很禮貌，但情商卻不怎麼高，要是說錯話可不好。

約拿摟着報紙折成的紙筒，裡頭盛滿了面包碎。這是教堂廣場上喂鴿子的常見裝備。

不過這山内部可沒鴿子給他喂，代替飛禽的，是群不知名的小型齧齒類動物，看見多倫他們過來，便連面包屑也顧不上，四散逃開。

約拿擡起頭，看見二人，便微笑了，肥肉縮進臉頰裡：“哦，是你們。我們在‘黑’家見過吧。”

“是的先生，我們是鐵皮先生的朋友。”多倫有些驚訝，這位隻見過匆匆一面的男人居然能認出他們。

“實在不好意思，讓你們看到難堪的一面啦。”約拿包好剩下的面包屑。“當時我氣得頭發昏，什麼都顧不上。”

克勞克沒想到約拿這麼文質彬彬，之前看到他大吼大叫，還以為會是個暴躁脾性。這讓他不禁好奇，什麼事能讓一個如此溫和的人大發雷霆。

“我也想不出是什麼事讓您這麼溫和的人失去冷靜。”克勞克略作試探。

“如果我脾氣真的很好，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啦。我和其他人，都不過是啃食媽媽……黃銅夫人屍骨的秃鹫，本以為早就吃幹抹盡，多年後卻發現最鮮美的骨髓被藏匿起來。”

奇怪，如果隻是普通的繼承遺産，不會有人這麼自比。克勞克面向約拿，發現他并沒有嘗試掩蓋自己的愧疚。

“聽起來你以前做過些對不起黃銅夫人的事。”

“是啊，那時我……不，我們很年輕，就想着敲髓吸血了。媽媽死後，我每個日夜都飽受折磨，這次回來，也是希望拿媽媽的遺産繼續她的慈善事業。”

約拿的聲音忽的下沉：“可是，有人把我的那部分提示拿走了！擺明是想獨吞遺産！”

“什麼？”克勞克皺眉。

“你不知道啊？我們在赤鐵先生——也就是鐵皮少爺的父親家集合的，赤鐵給我們每個人準備了房間。然而，每個人房間的抽屜裡都有張紙條。”

“聽說那座房的防禦術式前段時間故障了，可能是那時候被人放進去的。我不知道紙條上是什麼，但聽其他人說，好像是有關遺産的提示。”

“他們每個人都有！唯獨我的房間沒有！肯定是在我到來之前的某個人，為吞走我的那一份才偷走的！”

他似乎又變成那個罵罵咧咧跑出鐵皮家的男人，好在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對二人抱歉的笑了笑：“對不起，我氣還沒消，不自覺又抱怨起來。這些事和你們沒關系，應該很不耐煩吧。”

“哪裡的話。”克勞克聲音停頓，問，“你是說有人在防禦術式故障期間溜進了屋内？”

“好像就是前兩天，因為沒丢東西，赤銅就沒管，一個勁兒的趕修壞掉的術式。唉，他以前也是這樣，對私事馬虎得很。”約拿說着，低頭看了看表，“哎呀！聊太久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得去給媽媽掃墓，期望回頭能再和你們見面。”

約拿起身施禮，大步離開公園。

二人轉身進了公園旁邊的酒店，由于鐵皮這層關系，他們甚至沒有登記，就進了房間。

不過很快，克勞克和多倫都傻了眼。

因為鐵皮訂的是單人間。

克勞克拍拍臉，估摸着鐵皮又忘了，之前在夫魯夫魯礦的時候，那家夥就總是忘事。

他隻好去找酒店前台，想額外訂間房。誰知由于交流會的舉辦，整個矮人聚落的酒店都人滿為患，實在沒有位置，出去找其他住宿也不現實。

“要不，我打地鋪吧。”多倫小心翼翼地提議。

“不，我來，你睡床上。”

“可是，你平常總照顧我，睡床是應該的。”

“要這麼說，這半個月來的委托你出力最多，還是你睡比較好。”

兩人大眼瞪小眼，最後都打了地鋪，中間隔着那張空空如也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