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我聲音清朗起來，笑眼彎彎。"我知道！我叫黎碩，小名阿碩！"

他沒笑，還是緊緊鎖着我，目不轉晴。"阿碩，還想問什麼？"

傅夫人，什麼病？話語在舌尖滾動，踯蹰着吐不出來。望着他的眼睛，我問不下去。

燭影下，窦将軍眉宇間，輪郭愈發深邃。他手臂一緊，把我拉到他胸前。我靠在他的胸口。

“出宮七日，每時每刻，我都想着阿碩！"

心間一跳，一絲涼意爬上背脊。我想起盧沛。

窦将軍的手，繞過我的腰/肢。

畫石繡床【有紋理的美石】，石質柔滑清涼，床上，心跳熾烈，焰/花開了一朵一朵。

輕輕地，濕濕地，融進/呼吸，沁入心底。

宗親朝臣将賀禮一件件送到宮中。其中一個錦盒打開，竟然是一對花簪和五彩玉綴金步搖。

獻禮的臣子稱。"前日臣作一夢……臣一人入深山，茫然不知回路，眼前白霧升起，現一樓閣，一美貌女子翩翩而出，為臣指路，并拔下頭飾與臣，笑道，‘聞貴國君主生辰将至，這花簪步搖，權作進呈皇後的賀禮吧！‘

“臣不便拂其美意，隻得讷讷收下。夢醒，飾物就在枕邊，正是花簪步搖！

“臣過後一想，此定上天顯靈，仙子指路，特贈此寶，寓示國不可一日無後，請主上早日立後！

“故臣代獻此寶，隻為告知陛下！上天之意，也是臣等之心！

"望陛下早立新後，以謝上蒼，安天下臣民之心！"

那些話，像布滿刺的荊棘，細細密密紮進心裡。

我面色一片空惘。底下每個人，都在點頭稱是。

我的聲音淡淡飄着，發白，變空。"你做一個夢，要我立個皇後？

"你做你的夢，關我什麼事！"

一切變得索然無味，沒意思透了。

内殿。窦将軍的目光很柔很柔，漆黑的瞳光倒映在我眼眸。

“阿碩生辰，我帶你去行宮，玩上幾天。”

行宮紛華靡麗，宮台叢叢累累，沿着山腳綿延。宮外草地，開滿五顔六色的花。

晚霞如彩絮，鋪滿半邊天際。

如此燦爛，好像聚滿整個夏日的濃烈。

窦将軍騎着玄風，挾着我一起飛馳。夏風飄灑。

禁衛打開兩隻木籠，放出兩隻美麗的大鳥。

一隻五彩，一隻雪白，都是長冠長尾，好像披着一身緞衣【紅腹錦雞，白鹇】。

它們拍拍翅膀飛起來，拖着碩長的尾，在空中翩翩，飄飄。

似火，似雪。如畫，如仙。

玄風追上它們，鳥飛上飛下，翻跹并行。

"是鳳嗎？是鳳吧！"我大大睜着雙瞳，“好看呀！好好看！”

精/壯的胸/膛抵/着我後背，面頰貼着面頰。暖熱的氣息，緊附我耳邊。"阿碩，記得七年前，你也這樣說——

“那天，落霞也這麼美……你指着天邊，對我說，是鳳凰落到梧桐上。

“你哭着鬧着，要我爬上樹，把紅鳳捉下來……”

我似聽非聽，恍眼望去，晚霞如彩帶飄逸，聚散，雙鳳飛舞，一紅一白。

“我告訴你，是你位置不對，看錯了，彩霞還離得很遠，你就是不聽，一直哭……”

他輕柔的嗓音，在我腦中輕輕劃過，如雨線，如流星。

我聽進了一些，想起了一點。

那是太傅，辛太傅在教三弟。

鳳栖梧桐【注，“鳳栖梧桐，士擇良君”】。

鳳凰，隻落在梧桐上。

他教了許多，我隻記住一句。

有風，有花，滿天霞。

蟬栖梧桐，鳳栖梧桐。我的梧桐。

(待續)

(2024年11月18日10:30獨發晉#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