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翹了翹腳。“我又,聽不懂。"
“不懂不要緊,曲樂嘛,聽的不過是心情,心情好,入的是耳,心情壞,入的是心——"
好好壞壞的,讓人糊塗。我眨巴眨巴眼睛。
"那,不好不壞呢?”
“那就——看的是人!"
“人啊……”
纖影袅娜,歌聲柔綿。
歌聲回響,蕩過耳邊,如雲似綢,緩緩落到心頭。
我口氣軟下來。
"帶她來,我聽聽。”
女子入内,嬌嬌柔柔跪在我膝前,一頭烏亮青絲绾在腦後,如飽蘸的濃墨拖曳點畫,發間别一枚珠花,似夜露凝霜,粒粒瑩白。
“小婢謝太子賞!謝太子恩!”聲音也是軟軟潤潤,十分動聽。
她兩手交疊,低頭叩謝,一隻花絲銀镯凸在腕間,如一縷月光環繞,雅緻悠然。
常詢貼近耳側。"太子,這纏絲珠花,和花絲銀镯,都是上次賞的。"
“哦。″我聲音冷倦,漫不經心。
女子微微支起身子。"小婢新近做了一曲,隻願獻唱于太子!望太子莫嫌粗鄙,移耳垂聽!"
她眼簾半掩,睫羽輕顫,含幾分嬌怯,我看她的眸光,也少了分倦意,多了些亮色。
"是要唱嗎?你唱吧!”
“蘆短葦長兮,因霜結花;月遙難期兮,一夕難忘。相思無語兮,紅淚斑斑;朝暮不怨兮,隻願情長!”
女子幽聲清唱,歌聲如訴,莺語婉轉。曲淡淡,如流螢暗香,萦繞耳際,在心頭柔柔蕩漾。
旋身,低眉,揚臂,折腰;一颦一笑,不勝羞;一動一靜,盡嬌娆。
低首回眸,曲終,眼尾溢出瑩瑩水光。
我不明其意,卻沉醉其中,忘記了撫掌。
"婢将此曲此心,獻于太子!″蓦地,她軟身拜倒,盡顯嬌姿,聲線顫抖,帶出絲哭音,“一夜恩寵,小婢心願已足,永世不忘!"
我怔住了,怔坐在那兒。
“放肆!”常詢輕斥,“還不退下!"
她掩面退後,一面徐徐退走,一面含淚回顧。
“等等!″我如夢方醒,“你是叫——燕兒吧?”
她跪下,仰起臉,淚光點點。
“是,太子記得嬿兒名字——嬿兒知足了!″
我注視她,目光彷徨。"我這個太子,沒什麼好的。”
“不!太子是天上月,世無雙!”她淚眼婆娑,嗓音纖如絲,細若線。
明月,朗月,天上月。看到的人都贊我如月,但他們都想把我摘下來,扔到水裡。
“你喜歡,就留下。”我也不多說,掃一眼常詢,"你去辦。”
“是!”
矛纓飄揚,旌旗獵獵。從宮城阙樓往下看,目送父皇出獵。帝王寬大華美的車辇,一隊一隊的儀仗,禁衛,随侍。
後跟一輛一輛車馬,載着宗親大臣親眷。
我也看到了誠王。他與王妃各自騎馬,并辔而行,不同往日的溫良謙和,他一身錦繡獵袍,意氣風發。
我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留在中郎将的身上。盔纓如火,戰帔似霞,衣甲精緻堅固,永遠的醒目,永遠的動人。
隊列勻速移動,我的視線慢慢拉長。
(待續)
(2024年5月1日18:47獨發晉*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