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哪敢對太子說謊!鈴舞就是執铎舞,手拿大鈴的巫舞;腳舞叫盤鼓舞,是将盤、鼓放在地上,用腳踏擊鼓面,打出舞蹈節拍——太子你想,跟腳鈴舞,是不是差不多?″
我想一番,嘴角輕露笑影。鈴,腳,分開跳,好像——是差不多。
那妖異女子跳的腳鈴舞,用的也是腳嘛!
“我要看,快去叫!″
“是,太子!”常詢興緻沖沖,疾步而去。
絲竹女樂,賞目盈耳。
兩個舞姬在雙鼓上騰躍旋轉,周圍擺列七盤。
常詢把一碟蜜酥遞到我眼前,我信手拈了一塊,放到嘴裡慢慢咀嚼。
長袖舞動,二舞伎輕盈躍地,裾如飛燕。
甩袖折腰,擡腿勾足,身姿在盤鼓間徘徊,勢如花飛蝶舞。
足趾在盤、鼓上踩踏,踏出不同節奏。
我一眨不眨,盯着她們腳看,漸漸出神。
眼前浮現那雙雪白的腳——
如銀線飛舞,又如白色粉蝶,于夜空撲扇翅膀。
常詢捧上果茶,我輕輕推開,眼睛還盯着舞伎。兩女騰回鼓上,一陣飛旋,足趾頓踏,和着樂聲,她們開始輕歌慢舞。
“朝開暮落兮——
槿枝華;
澗水清清兮——
美人渺渺;
欲回舊路兮——
美人杳杳——”
她們慢條斯理地唱着。
“她們唱的什麼?"我滿臉呆滞,"美人美人的?”
"就是尋找美人呀——歌中男子在開滿木槿花的山谷水溝邊,遠遠望見一個美人;下次再去時,卻再也找不見那美人……″
"再也,不見……"
心頭一觸,有什麼在眼中攢動,下一霎,我的臉頰濕了。
“太子!"常詢發覺,啞聲低語,“莫哭!莫哭!是不是——這歌不好?讓太子傷心了,這就換!叫他們換!"
挺起背,他把臉一沉:“停!″
女樂們【注,歌舞樂伎】一震,舞樂立止。
"你們唱的什麼!讓太子不高興了!換一首!再唱!"
女樂噤聲聽他訓斥。
靜默少時,舞樂又起。
鼓聲點點,她們重振歌喉。
“一騎黃塵兮,已遠行——
朝朝思君兮,雁聲斷——
美玉在手兮,暮雲逝——
夜夜戀君兮——
"入夢來。″
“這是——女郎思戀郎君的歌。"常詢謹慎地探看我的表情,“太子覺得,好聽嗎?″
"還好。″淚水已幹,我神情輕淡。
小真埋在地下,烏衣郎——
在夢裡。
二伎同時墊足輕旋,深折腰肢。
我目光慢慢上移。
長長的腿。細細的腰。
柔柔的手。
好看的頭發。亮亮的頭飾。
每看一處,我點一次頭。
還有——漂亮的臉。
"好,下去領賞吧!"
“等下!"我出聲,瞥一瞥常詢。他會意,附耳過來。
"是。″他颔首應聲,回身看看其中那名舞伎,“你留下,其他人——″他目光一掃,“都退了。"
舞伎眼神微顫,難以置信地擡頭。其他人睃她一眼,低眉垂眼地退開。
舞伎略微低頭,杵在那裡。
"過來。”我微微招手。
腳底摩/擦地闆,她緩步輕搖走來。我的手摸/上她的腰,把她拉倒在榻上。
帳幔無聲垂落,帳外,幾道虛影悄然退下。
(待續)
(2024年3月27日16:40獨發晉#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