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沖着空洞的黑暗,絕望地大叫:"你又來吃小真了嗎!?″
檐角屋脊,空蕩幽暗。
我的聲音支離破碎,被夜色吞噬。
月影婆娑,鬼影動蕩。
我蒼白,虛弱,慢慢移步,往後退,退。
胸口,随着脈動鑽心地疼,疼得我無力哭泣。簌簌風響,燈火消失在暗處。
眼前,身後,同樣的黑暗。我隻剩下疼痛和絕望。
黑翼轉過檐角,破空而來。
風起風落,将我沒入黑夜的陰影。
黑暗發出蒸騰的熱氣。
今晚的氣息格外強烈。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他很餓,一定餓壞了。
“烏衣郎!不要吃小真!"我對着黑暗哀求,“我知道你餓!求你——不要吃小真!"
一雙碧綠的幽光,穿透黑暗。
“烏衣郎!”我呼喚他,奔向他,手撫上他胸膛。
"我不吃她。″他冷冰冰道了一句,"她太乏味!”
刺鼻的鹹腥讓懸着的心落了地。至少,烏衣郎不會吃小真。
"我不吃她,她也會死。″他語氣陰鸷,吐出氣息卻是燙灼。
我的心跳霎時漏了一拍。
"烏衣郎!″我本能地去抓他的衣袖,向他哀求,“你可以的吧!求你——救救小真!"
″我不救人。"
我好像聽不見,抓住他不放。“太醫救不了小真!我,我隻有你了!″
“人都救不了,你要我救?"他在幽光中若隐若現,冷冷冒出一語。
"你可以的!你很強!"我仰眸,天真又執拗。
他眼睛都沒眨一下,不耐煩地掀開我的手:"我殺人,吃人,不救人。"
手被彈開的重量感,同時落在我的心上。"可我隻有你了!求求你!你行的!"我撲在他懷裡。
他鼻子哼了一聲,略微抽開身子。
"烏衣郎!"微微垂目,斷了線的淚珠從我臉頰滾落。他的眸光瑩瑩如火,灼烈又冰涼。
綠光飄忽,若有所思。
“有一個辦法——"我仰眸,露出獲救的眼神。看不清他的臉,但感覺唇角輕咧一下。"殺人——以命換命。"
身體,随着心跳猛烈一顫。脊背蹿過一陣惡寒,我緊緊攥起雙手。
這回,是他貼近了我,身體向我傾來,頭俯到我耳邊,氣息灼人:"不敢?″
我挺直脖子,硬硬瞄準他的眸,分寸之間,觸碰着彼此的呼吸。
“小真——可以活?
"我敢!″
鋒利眸光劃過我臉龐,巡視左右:"帶過來。"
"是!"兩聲撲翅,兩條黑影豎起,胳膊間挾着一個人。
一身淺色衣裙,垂着長長黑發,肌膚透着水潤的乳白,如一抹淡稚的月色。
"殺了她,小真就能活。”他冷冷發聲。
"她、她是……”
“不管她是誰,反正要死的。”他冷聲發語,“還不動手?″
她被抛到我腳邊,我腳底發抖。"她是誰?"
黑發遮住她面孔,我目光停滞在她身上,漸漸産生不好的感覺。
"要死的人。"他的語氣冷酷。我手足失措,思緒混亂。“我要看她的臉!"
“臉?殺個人,看臉做什麼!"
“臉擋着,好像沒腦袋——讓我害怕!"
他低頭盯着我,眸光閃了閃。"好!給你看!讓你知道殺的是誰!"
他出手一揪她長發,她的臉擡了起來,白得——像暗夜裡綻放的瓊花。
我驚得後退半步。她!
夢中女娘!谏議大夫女!中郎将妻!
"不!烏衣郎!她、她是……”我打着寒戰,語不成調。
他慢慢點着頭,好像在品味,吸食我的恐惶。"嗯,是她。"
我倒吸一口涼氣。"為什麼是她!"
″為什麼——不能是她?"他反問,我呆若木雞。“可、可她是中郎将的——"
他揮揮手,像拍走一隻惱人的蚊蠅。"她對你重要,還是對中郎将重要?你不喜歡小真嗎?"
我愕住,定定地開不了口。
“以命換命,向來公平——”他擊了擊掌,“來!要小真,還是這女人?反正——都要死的。″
我邁不出半步,手腳先自軟了。"她沒病,她好好的,她怎麼會死?"
我額上滲出細汗。
"你不要小真羅?"
"不,不是!"我已無法退縮。
"我說了,她會死!"他鼻腔噴出幾聲嗤笑,"你不相信?"
"不!我相信!"
"那還等什麼?你不殺她,她也會死!"他一手摟住我,我感受到他健實的臂膀。他的手抓起我的手,灼熱的氣息吐在耳根,"她的脖子多細,你的手再小,也握得住——握住了,慢慢使勁……″
恐懼,害怕到全身冰冷,麻木。他的氣息,聲音讓我恍惚起來,隻覺灼熱難耐。
"烏衣郎,你在——幫我嗎……”我低聲嗫語。他從後面擁住我,把住我雙手;一身纖弱無力,我閉上眼,聽憑他的手指帶着我移動。
指尖碰到一片細柔,指尖收/緊,感到肌膚下跳動的命脈,我猛地驚醒,戰戰兢兢停住。
指尖在他手底蜷/縮。“不!我不行!我辦不到!″
他放開我的手,哼哼冷笑,眼底一片冷霜。
我扯住他衣襟:"我殺不了她!幫幫我,再幫幫我!"
"我幫過你了!″他聲音亳無感情。我伏地,失聲大哭。
一隻手伸到我下颌,托起我的臉。
面前,一雙冷目灼灼,閃亮如刀鋒。
從唇齒中散出狩獵的氣息,四周飄蕩起鐵鏽的味道。
“你回去,看她死吧!”
(待續)
(2024年3月13日21:06獨發晉#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