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寒透過他的聲音,侵入我的四肢百骸。
"烏衣郎!"我震呆在那裡。
他陰冷冷笑起來,好像黑暗泛起的漣漪,笑容在他臉上越開越大,越來越猙獰。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我,一邊獰笑,一邊倒着走開。
"你要走?不要!我不要一個人!"我手抓了個空,滿眼乞求,"烏衣郎!″
他獰笑着退回黑暗,綠眸逐漸隐沒。"你不要我了嗎!烏衣郎!"我哭着摸索黑暗,身邊空蕩無人。鳥嘶聲聲,逐步遠離。我的手軟弱地垂落。
擡起眼簾,正面對一點閃爍的燈火。我蜷縮在小真的床前,柔弱而孤單。意識到自己放棄了什麼,我失魂落魄地撲上去,捏住小真的手。
小真的眼一顫,柔柔張開一條細縫。
她的目光細微,好像遠處将熄未熄的燈火。
“小真!小真醒了!太醫!太醫!"
她的唇張開一條線:"太子……″
"小真!我對不起你!我沒用!我……”
我沒法殺人!我學不了徐皇後!
我殺不了别人,更舍不得自己!
我救不了孩子,救不了你!我誰也——救不了!
我沒有用!沒有一點用!
"太子,小真....對不起......″
"小真?"
"小真,沒說實話……偏殿那次,是小真故意......小真,想見太子——
"他們說,太子好傻,做了太子,還老去偏殿......小真就争着做事,替姐姐們去……”
我微愣。
“果真碰到了太子......太子還,寵幸小真——”
"那不是幸!那不好!小真,不該碰上我的!″
她氣若遊絲,艱難地往外吐字。
"太子還來找……小真,好開心——”
她聲音越來越低,越說越吃力,我恐懼起來:"不要說了!小真!難受就不說了!"
她還在說,斷斷續續地,像睜着眼晴遙想夏空的秋蟬。
“太子真好看,比月亮還……小真,喜歡……”眸光枯萎下去,她嘴唇翕動,頭沉沉地歪到一邊,就像從樹上墜下的蟬,掙紮掙紮,再也不動。
"小真!小真!"我晃動她的手,搖晃她的肩,“醒一醒!不要睡!"
“太子!"人們驚恐地跪下。
“不要睡!睡了就醒不了了!小真不能睡!”我抱着她搖晃。常詢拖着哭腔:"太子!闵孺子仙逝了!″
我抱着她,感受她,她在我手中變沉,一點點轉涼。
胸口好疼,撕裂的疼,疼到淚水流不出來,我傻傻盯着她發愣。"太子——節哀!太子!"
我猛地站起身,胸口一悶,噴出一口鮮血。我頓覺天旋地轉,眼前又是一抹黑暗。
真吐血了。我想。
我倒在一片驚呼聲中,失去了知覺。
我蜷在黑暗裡,瘦小,單薄。身外,黑暗層層疊疊,不斷延伸。我伏地飲泣。
鳥獸的的嚎叫刺破靜寂,亂我心神。生鏽的金屬氣味,混着黑暗,濕淋淋地漫入我鼻孔。我側着耳,大睜雙眼。
我擡眼張望,淚水将視線濡得朦胧。
“烏衣郎!你在嗎?"
"小真沒了!小真——醒不了了!″
“我知道你在!"我痛哭,嘶吼,“我沒有用!出來——看看我!"
"求你——看看我!"我哭得聲音都啞了。
黑暗閃了閃,詭秘,冷寂。
一聲嘶嚎,黑影蔽空。
黑暗如撤開的紗幔,淡淡散開。
玄黑的形體,金屬的氣息。
烏衣郎在喝酒。
一個人,大杯大杯地喝,喝完提壺又續。
我癡望着他,兩眼一眨不眨。
端到唇邊的酒停下了,他慢慢移望向我,嗓音粗啞帶着幹笑,笑得讓人膽寒:
"我們的太子——太弱了!″
我呆站着,淚眼汪汪,心底空蕩又酸澀。他揚了揚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