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詢!"我惡聲惡氣地打斷他,"你這些話,怎麼聽着像誇女娘的?"
“哎喲太子!小人隻是想誇太子生得美……”他臉一白,打了自己一耳光,"小人這張笨嘴!話都不會說,反惹太子生氣!小人該死!小人沒有别的意思!"他壓低身子,額頭磕到地上。
"知道了,起來吧。"
“是!謝太子!"他麻溜地起身。我用手指拈起那紅衣,信手一扔:"禁衛、中郎将穿的都是紅色,我不要紅色!”
他兩眼一亮,叩首而退:"是!小人再選!馬上選!″
粗略地盥洗,沐浴一遍,我早早鑽進被褥。想着明日的騎射,我吃不下,滾來滾去睡不着。
太子妃躺下時,我還沒睡着。
"太子睡不着,是在想窦夫人嗎?"她語音輕慢,直刺心底。
"胡說什麼!″懶得理她,我背過身去。
"太子沒想她,為什麼今天老在看她?"
看不見她的臉,但感覺她嘴角都挂着荊棘。
我心裡咯噔一下,沒好氣地道:"誰看她了!她還沒我好看!″
她語帶調侃:
"那就是怕明天的騎射,怕得睡不着?"
"誰怕了?″
"騎射是不可怕,但殿下選了馬回來,臉色都發白——”
"還不閉嘴!"我忍無可忍,霍地坐起。
她緩了口聲,手柔柔按住我:"好了好了。教導殿下的可是羽林中郎将,窦大人騎射一流,太子隻管放心。″
“你知道?"我瞄她一眼,"你跟他熟嗎?"
“窦大人的本事,滿都城誰不知道!"她目光閃爍其詞。
我越聽越疑心,仔細瞧她的臉,想瞧出點什麼來。
“不對不對!别想糊弄我!你肯定認識!”
“之前田獵見過一次。"她興味索然,“窦大人正經得很,從不多看女娘們一眼的。″
"你是不是很想他看你?"
她瞥瞥我,促狹地笑笑:"妾身沒生氣,太子反倒怪起妾身?"
我側身躺下。“誰怪你了!睡覺睡覺!"
她一隻手還粘在我身上,我不高興地用手拂開。她又貼了上來,聲音柔緩緩擦過耳畔:"太子真生氣了?"
"誰生氣了?快睡覺!″
"太子……莫一人生悶氣,小心憋壞身體。"
聽聲音,我知道她在強壓笑意。
“真煩!還不閉嘴!"我轉身抓住她。她朝我揚起視線,細長的眼角閃着刀刃的銳氣,又隐隐躍動着燭火的光芒,冷豔,灼目。
肌膚相觸,她的臉就在眼前。
凝望之間,身體起了異/變。
她的肌/膚在手/下發熱,發/顫。
一毫一厘地,我的嘴唇挪近,緊/貼上去。
清晨,一身疲/軟的我被太子妃柔柔搖醒。“太子,起來了!太子……家父辰時便到!"
還是偏殿好。我一邊打着啊欠,放任一群人給我穿衣,着鞋襪,梳頭,潔面,一邊暗想。都沒人管我幾時起,幾時不起。
大将軍與我想的不大一樣,與太子妃長得也不太一樣。他身着莊重的禮服,身量不很高,但十分魁偉。
他們父女坐下來,客客氣氣交談,我也學着生疏地客套幾句。他倆眼眸中不時閃過的光芒,傲然如刀鋒,這點倒是相像。
晝馔【注,午飯】間,他倆又聊上幾句閑話,說了些家事,大将軍叮咛的重點,無非是讓太子妃要體量大度,遵循皇家規範,早日誕下皇嗣雲雲。
臨别我們賜禮,他回贈,不管怎樣,把人送走了。
酉時一過,我身着庭蕪綠箭袖【注,窄袖緊衣】——領口露出中衣的山岚色襟邊,和滄浪色裡領,衣襟和袖口都鑲着軟翠色繡邊,由深/入/淺,重重疊疊——如夕霧籠罩的遠方山黛,出現在羽林衛校場邊緣。
正在操練的軍士們有了動靜,人頭微微攢動着,一時聽不進号令。
我沒瞥他們一眼。
不去看,看不見,就是沒有。
(待續)
(2024年2月28日14:26獨發晉#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