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太子!太子!"小内侍一邊喚我,一邊邁着碎步進來。
“大呼小叫做什麼?别吓着太子!”常詢斥責。
小内侍聲音其實不高,可我一聽到人叫,就習慣性緊張。"幹嘛?"
"窦大人在殿外候着,說是奉陛下之命,陪太子挑選騎射用的馬匹!″
"什麼?現在就要……″我身子縮了回去,“不能緩緩嗎?"
"太子莫慌,窦大人隻叫你先選好馬,又沒說今日開始授課。”常詢安撫我。
眼看躲不掉了,我磨磨蹭蹭離開宮門。
宮門外,中郎将立如松柏。
我用目光描繪他筆挺的形廓,绛色長風帔和盔纓,顔色同樣濃烈,卻不讓我感覺害怕。心裡被灼痛的傷口,好像結了疤。
見我走來,他俯首揖禮。“太子。″
"中郎将,”我雙唇微動,懦弱地提問,"騎射是——騎馬和射箭,還是邊騎馬邊射箭啊?”
平靜地望過來,他說出那個我最怕的答案:"騎射,自然是一邊騎馬一邊射箭。″
要學會射箭!還要騎在馬上!
我瞬間慌到腿軟。“中郎将!我不行!我學不會!”我央求地望着他,"請你告訴父皇——我學不了!”
他眸光黑深,平淡無波。"太子還沒學,怎知學不了?″
“我……″
"陛下說,是太子選了卑職。卑職一定把太子教會!″他持續凝望我,用了笃定的語氣。
"可、可.……”我搖擺不定。
他不出言安撫我,也不聽我聲辯,徑自道:"太子是第一次騎,所以卑職從禦馬中選出幾匹性子溫順的小馬駒,請太子一同去看看,選出一匹最适合的來。"
"太子要去嗎?那,小人給殿下備車!″
我強打起精神,心中一再嘀咕:中郎将——這麼固執的嗎?
車輪辘辘,随着馬車輕晃的韻律傳進耳裡,聽着讓人愈加煩悶。中郎将沒有騎馬,如護衛一般,直挺挺走在馬車旁。
心情才好一點,又直直沉了下去,好像站在深淵邊,等着恐懼來臨。
"這幾匹都是三到四歲的小馬,從兩歲起就接受騎乘訓練,不容易受驚,跑得不快,但很穩。"
“跑?還要跑嗎?"我大為震撼,受驚地一把扯住中郎将衣袖,"中郎将!我還是回去吧!我——"我咬咬牙,想出一個理由,"我怕高!″
中郎将不為所動,神情肅然:"這幾匹馬都不高。″
"可我覺得高!我害怕!"
他目光沉定,話裡波瀾不興:"殿下不也給卑職挑了匹馬?殿下都不害怕馬,為什麼害怕騎馬?”
我握緊兩側的手,幾乎在嚷嚷:"我怕摔!怕摔可以了吧!我怕掉下來,我害怕!”
爬上去,高高地掉下。
就算坐上去,也坐不穩。
時刻會掉下來,好高,好痛,好害怕。
沒有翅膀,飛不走的我,隻會眼睜睜摔下。
想爬上高處,又害怕高處。
我就是——
這麼個廢物。
積悶的情緒一洩而出,眼淚也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停不下眼淚,我無聲地,害怕地哭泣。
“太子……″他兩眼凝盯着我,眸光愈見深沉,朝我近一步,輕動嘴唇。"卑職,絕不讓太子——掉下來!″
聲音低沉又略帶嘶啞,隐忍至極的低訴,如一道淺淺的暗風,掠過耳畔,又消失無形。
(待續)
(2024年2月26日18:50獨發晉#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