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緩緩回眸,與我對視。不知為什麼,他的目光帶着思慮。
俄而,他的雙唇微動。"父皇的羽林衛。"
"窦大人嗎?"我飛快地接腔。
三弟眸光微微斂起,語氣沒有變化。
"王兄,是不是認識他?"
他離我隻有幾步遠,可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眺望遠遠的小丘尖頂那樣用力。
不算認識吧,我都沒看清他的臉。
我想道,擺了擺頭。"聽官女說的.....他是叫窦大人對嗎?"
三弟輕緩地,幾乎不着痕迹地點頭。"是窦大人救了你。"
這麼說,我得謝謝窦大人羅?太傅怎麼說的來着?受人恩惠,當……當……
無意識地一擡眼,三弟目光眨也不眨地凝在我臉上,好像聚了全部神思。好像猜出我心中所想,他聲音沉靜,定定道:"本朝有令,禁止皇族與禁衛私交。王兄,不要和窦大人見面了。”
不,不能嗎?窺了窺他的臉色,我怔怔垂眸。三弟那麼肯定,應該不行吧。
聽着雨聲滴滴,從空空的枝梢漏下。
王弟,能給我一把刻刀嗎?我喃喃輕語。刻東西的刀。
三弟隔天就給送來一套雕刻用的刀具,還有一塊磨刀石。
他沒有問我要刻什麼,隻叮囑我慢慢試,小心使用,别傷了手。
我刻石頭,也刻木頭。宮裡新修屋子,會堆放一些磚石木料,我就偷撿一些砍掉的木塊回來。我還想出了辦法,拿木炭搗碎了,磨成粉填充顔色。為此,又挨了管事宮女不少罵。
削着木頭,劃上幾劃,吹口氣,木屑細如沙塵,簌簌而落。
挖着劃着,木頭漸漸成形。
一聲巨大的聲響。我猛睜眼,從床上坐起。
腳步聲,喝令聲,回蕩在一片漆黑中。
前方亮起紅色的光。火?
宮女、侍衛,呆呆站在院中,面前晃動着好多不熟悉的人影。
團團火光照耀着,一切鮮明得如同噩夢。
羽林衛。父皇的羽林衛。
一批人圍着偏殿的宮女侍衛,看守他們,另有批人圍着梧桐,拿着工具,亂哄哄刨着樹下的土。
眨眼工夫,他們挖出一個裹得緊緊的布包。我在他們身後,什麼也沒看清。
他們稍稍打開看了一眼,就急急由人捧了出去。
接着幾人攔住了我,為首的手臂一伸,對我說:"大殿下,請跟我們走。”
他的詞語很禮貌,但語氣冰冷一點不客氣。跟中郎将完全不一樣。
我摸了摸胸口,一陣發涼,我還穿着中衣。"我,我要穿衣服。″
我看着地下,嗓音磕磕巴巴。
寂靜中,聽見火把咝咝地響,傳來一聲輕微的冷嗤。“把殿下衣服拿來。"
我擡擡眼睑,又低頭看地:"我一個人,不會……″
冷哼一聲,他手指了一下。一個宮女顫顫栗栗過來,給我披上外衣,束緊腰帶。
我又一次跪在父皇面前。多久沒見了?我默默算着天數。一天,兩天,……兩隻手也算不過來,有幾十天了吧!
父皇的眼光很冰冷。
案幾上擺着兩個醜醜的小木偶。父皇還未發話,皇後就發怒了,抓起一個木偶砸到我身上。我沒躲開,好疼。
木偶滾到地上,當一聲響。
"你這混帳!竟然用巫蠱之術詛咒父皇母後!″
她頭次沒罵我傻子,可巫蠱是什麼東西?詛咒又是什麼?我聽了更加糊塗。
父皇倒沒發脾氣,隻是用陰沉的眸光睨着我,沉着嗓子問:
"這個,是你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