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所料。我留着李銘的手，不動他的劍，就是要他出此下策。

"李素，放下刀！不然我殺了她！”

我握着刀，表現遲疑的樣子，鄭憐在他身前，神情痛苦又恐懼，胸(/)脯劇烈起(/)伏，曾與她山盟海誓的男人，竟拿她的性命作要挾。

見我停滞不前，李銘放聲獰笑:"放箭！快放箭！射死他！"他已不在乎丢不丢臉，隻欲将我除之而後快。這次他們準備充分，還帶了弓箭。兵卒們迅速張弓搭箭。

我知道可以在箭到之前一刀将他倆劈斷，但我就要讓他們多活一陣，陷入更大的折磨。得意之後便是痛苦。

飒飒風響，幾十隻箭射出，勢如飛蝗。

刀光如閃電，将箭一一斬落。他們一個個面露驚異。我冷哼一聲:"才幾個月不見，府兵的武功就堕落到如此地步了嗎！"

李銘盯着我，面皮下的筋肉不斷抽/搐。我邁進一步，抵在鄭憐頸上的劍收緊了一厘。

他怎麼這麼有自信，李素會害怕鄭憐受到傷害？她和他一起，将李素逼上絕路，李素還會對她憐香惜玉？

我感到好笑。可能我剛才裝得太真，李銘對我産生了錯覺？

我又逼近一步，視線撞在一起，如電光石火。他聲音嘶啞地擠出一句:

"你-——你不是李素！″

我陰森森笑了，笑聲如鸱枭，幹燥，沙啞。"你為什麼認為我不是李素？″

"……？″

我再進一步，面影在他眼眸裡擴大，霸占他整個視線。"這不是李素的臉？李素的身體？"

"不、不對！"他拖着鄭憐，連退兩步，"李素不會武功！李素……″

我刀刃輕輕一提，下一霎，刀尖便抵在李銘咽喉。我輕嗤一聲:"李素也不會刀法？"

他瞳眸凝結，握刀的手軟下來。我一腳踢在他腰上，他慘呼一聲倒地，狼狽地像條落水狗。鴉群響起一片嘲笑。

兵卒們誰也沒上前，張大眼惶恐地注視。李銘翻身爬起，像一隻剛剛曬過肚皮的□□。"你們愣着幹嘛！動手！快動手！"

沒誰注意到，我空着的左手輕輕一招，那把短刀出現在我掌中。我拉過鄭憐，好像要安慰她的模樣，一邊将短刀悄悄塞入她袖中。

兵卒重又振作，舉起刀劍砍殺過來。我頭伏在鄭憐耳邊，蠱惑地說:"你要好好保護自己——我這一去，李絡不會放過你，他會更加折磨你，你别說出門，可能不見天日，日夜受苦……″

她眼睛越睜越大，恐懼地畏縮着。

刀劍一陣劈刺，我揮刀一掃，血肉橫飛，慘叫一片。幾條胳膊連刀落下。他們吓傻了，剩餘的刀劍停在半空。我刀一收，平地掠起，攀上槐樹，将身一蕩，跳上屋頂，回身一個哂笑，迅速躍走。這一來，不僅槐樹的烏鴉，連躲在暗處的夜鳥，蜘蛛，壁虎,.....都在為我叫好。煩人。

好戲還在後頭，但我已不是主角。

我走後，李銘想起還有一個鄭憐，他在奸/夫身上觸了黴頭，便想在淫(/)婦身上再展雄風。他扇了鄭憐一巴掌，又抓住她發髻又扯又晃:"你這淫(/)婦！害得我好苦！″

鄭憐被他打翻在地，她猩紅着眼，沒有吭聲，一隻手悄悄伸進衣袖，握住刀柄。

"别想他來救你！"

李銘拉她起來，又一次次把她打倒。在男人手下受過的氣，他要在女人身上讨回來。李銘一邊叫人拿鞭來，一邊用手箍住她下巴:"我要好好整治你！叫你想不得男人……”他腹間忽地一涼，他的手一僵，愕然地望向自己腹部。肚子上插着一把短刀。

他推開鄭憐，呆看着她青腫的臉。鄭憐嘴角揚起，張開一個古怪的笑容。

"那——你去死好了！"她用力一拔，血流如注。李銘後退兩步，身子晃了臭，全身潰散般坐了下去。

"公子！″"公子！"兵卒收起刀劍，慌亂上前救助。

殷紅的血也濺到鄭憐的臉上，身上。手提着滴血的刀，她望向李銘的目光冰冷而兇狠，嘴裡仍在惡毒地詛咒:"去死呀！都去死！你休想再碰我！休想再打我！"

她嘴中念念有詞，眼神逐漸空洞。"休想碰我！休想打我！去死，去死！″

."快、快！擡回去！″

"′公子！堅持住！公子！″

鄭憐張開雙手，扔下刀，解脫一般，又是大哭，又是大笑."去死好了！死了，好了！好了，死了！"

她哈哈大笑，又哇哇大哭，仿佛變回掙紮着脫離母體的嬰孩，宣洩着世間最根本最純粹的情感。哈哈哈，嗚嗚嗚。

痛啊，苦啊，樂啊。

樂啊，苦啊。

醞釀一天的雨，終于落下。

(待續)

(2023年12月30日11:28首發晉#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