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擺了擺手,聽得夠了。陰物們悄悄退回原處。
李銘和鄭家陰險惡毒,李素也蠢笨到底,被同窗騙去行院,灌個半醉,又中了催/情香,稀裡糊塗睡了個患病的伎子,醒來見端雲衣衫不整在身邊哭,聽她說從來賣藝不賣身,便以為破了人家身子,非要負責到底,娶她回家。家中自然不容,他還與家中抗争,被罰跪祠堂禁足。
他依然不悔,一心要為端雲贖身,又被騙去不少錢财。他此時病症已顯,家人勃然大怒,,将他從族譜除名,攆出家門。
愚笨到如此地步,真不知一家子武将,怎麼養出這麼個不谙世事的夫子?
可我要感謝他送我這副皮囊。
對惡/鬼來說,皮囊不分好壞,皆是幻相,隻是套了個空殼。但套上這空殼,才能讓凡人俗世,真切感知我們的存在。
我大步邁入雨中,任憑大雨滂沱,重重落在我身上。依舊不能感知它的冷熱,但能感覺到它的分量。
我一陣狂笑,笑聲與雨聲激烈交疊,碰撞。狂笑過後,又陰笑不止。
惡/鬼陰物們從檐角廊底,偷偷向這邊窺着。
雨勢由大變小,漸漸住了。我回身,環顧一衆惡/鬼。
"你去!叫李家衣魚模仿李銘字迹,寫信給鄭家女娘,叫她出門相會!就寫申時三刻,他們常去茶坊,哄她外出就行!!"
"你們!埋伏在李家門外,隻要鄭憐出門,連馬車一起擄來!″我——指派,有條不紊,"等申時七刻,給李銘房裡留封信!告訴他,若要鄭憐活命,就一個人到我這裡接人!″
"主人!″一名惡鬼低頭揖手,"隻怕李銘不會聽話。″
我嘴角挂上冷笑。"他會一人先來,讓大隊大馬悄悄随後,到時包抄圍剿!″
我眼尾一掃,鋒利如刀:"你們隻需幻化條岔路,把他們引開。"
"是!”
"剩下的,收拾吉屋!備下紅燭,青氈,羅帳!″
不愧是卧藏李家兵書數十年的衣魚,把李銘的字迹,口吻,仿得如出一轍。
鄭憐果然中計。薄薄一紙短簽,就把她騙出家門,區區兩天也等不及,任再強的門神鎮宅物也攔不住。
随從來報時,我剛換好衣衫,畢竟喜慶日子,服裝也得應應景。
三四個随從忙前忙後,圍着我誇:主人好看!潇灑!豐神俊朗!
我稍稍一瞪眼,他們閉了口。
我不喜歡吹捧誇贊,但這李素,确實生得秀氣斯文;身形清瘦,加上玄錦為底、紅鑲邊的吉服,映照在銅鏡裡,更顯挺拔俊逸,白皙溫靜。
雖然我嫌棄他生得陰柔,有些女氣,但眼睛卻是我的,眸色深詭,閃着陰陰戾色。
何況,隻是用之即棄的軀殼,不必在意。我微微仰面,嗅了嘎雨後彌散的淡淡土腥味。烏雲未散,天空依然灰蒙。
鄭家女娘已在房中。随從來報。紅燭美酒也備好,要不要替女娘更衣?
沒必要。我順口說。反正馬上也要脫的。
還有-——鄭女的婢子小菊,也在車上,就一并擄來了。
很好,省得我找她。我頓一頓。李銘來了吧?
"是,他已在半道。他愉偷集了隊人馬,怕我們發現,與他保持二三裡的距離。”
我點了點頭。為了方便他找到,信中附了地點路标。隻是李銘不知道,他身後的路,無聲無息拐了個小彎,而跟在後面的援兵,不知不覺被引到延伸的路上。
多出的這段路,會讓他們拖上半個時辰。.
"你們也把衣服換上,要打鬥嘛,還是得作個樣子。″
随從齊齊點頭,麻利地換上甲衣,拿上刀劍。
雖然都是青面鐐牙的惡/鬼,但換一身裝扮,在世人眼裡,他們隻是些披甲武裝的侍從。
左右護衛替我拉開房門。我又整一整衣襟,像個喜氣洋洋的新郎,滿面笑容地踏進室内。
房中比雨後的天空還要昏暗,兩盞輕搖的燭火,如西斜的日光,牽扯出一片惺松的黃暈。
地上扔着個女子,就是那小菊了。我一腳跨過她,走到床邊。
羅帳之中,青氈之上,斜躺的美麗少女,好像一幅精緻的錦畫。
我俯視着她,好像在窺望蘆葦叢中露出的粼粼水光。本我幹/渴的喉嚨此刻像幹涸得像要裂開。
昏睡的臉,潔白的面頰,纖巧的手腳,在我貪婪的注視下,似乎染上一層異色。
"阿憐。"我在床邊坐下,學了文人口氣,輕聲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