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已經能看到零星的武當弟子了,他們見到秦望川先是意外的面面相觑,然後才笑着和秦望川打招呼:“大長老好。”
秦望川點頭:“是要去訓練嗎?”
“是啊,再有幾個月就要試修大會了,我們得加緊練習。”一位女弟子道,“難得見大長老出門閑逛,可惜近些天老天爺不給面子,總是雪下個不停,一丁點太陽都不出。”
旁邊的男弟子接嘴:“大長老出門肯定是因為掌門回來了啊,這還用問嗎?”
好沒禮貌。賀良景在秦望川身後意外想着,還以為武當派的弟子會一本正經呢,沒想到竟然敢當着自家長老的面說這些八卦。
秦望川也沒生氣,對賀良景道:“走吧,我帶你去鑄劍台看看。”
一路上賀良景好奇心藏都藏不住,滿臉寫着好想問問題,秦望川明明看出來了卻始終沒點破,直到他們穿過覆滿大雪的青石闆路,到達了鑄劍台,秦望川才開口道:“武當有一個流傳千年的習俗,那就是等到你認為自己足夠有能力可以下山除魔曆練時,來到鑄劍台,将你的劍投入熔爐之中,如果劍從熔爐中出來完好無損,你便會擁有自己的劍靈。”
鑄劍台由巨大的特殊黑曜石砌成,九根石柱圍繞中央的熔爐高聳入雲,這是武當派唯一稱得上暖和的地方,灼熱的熔岩中不斷上升小而多的氣泡,然後從中爆發出新的岩漿,賀良景看了一眼就被熱氣撲了滿面,趕忙跑回秦望川身邊:“我的媽呀好吓人。”他咽了咽口水,“你們就在這熔爐旁等着劍自己從裡面出來嗎?萬一沒出來呢?劍豈不是沒了?”
“沒關系,這恰恰證明那把劍并不是最适合你的那一把。”秦望川道,“可惜武當能見到太陽的次數不多,不然你可以看到這裡的黑曜石會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他忽然溫柔地笑了,“很多年前,雲峤翹了他最喜歡的課,那是他年少時期唯一一次翹了那位老師的課。”
賀良景知道秦望川有傾訴的欲望,便順着他的話頭問:“那天他為什麼不上?”
“因為他說今天出了太陽,想帶我來鑄劍台看黑曜石折射光的樣子。”
賀良景看着他問道:“秦長老覺得怎麼樣?”
秦望川說:“其實我對這些不感興趣,所以覺得不過如此,不過當時雲峤很興奮,鑄劍台很大很空曠,他在折射的光芒中大聲呼喊自己要成為全修仙界最厲害的劍修。”秦望川彎了彎眉眼,“他像是長大的很晚,很長一段時間如同個未成熟的孩子,做什麼事心氣上來了就莽着頭去做,天天嚷嚷着要當少俠。……不過那樣很好,我時常懷念。”
“雲峤這一生,遇到最大的打擊隻有兩個,其中一個就是沒有戰勝顧玉,未能實現成為第一劍修的夢想。”
賀良景按耐不住好奇心,猶豫半晌還是說出了口:“那還有一個呢?……是長老你的腿嗎?”
秦望川兩掌十指交扣虛握着,咳嗽了好幾聲才繼續回答:“……很遺憾,我覺得并不是。”他笑了笑,“可能因為我還活着吧,而雲峤的愛人卻已經死了。”
“……死了?”
秦望川垂眸盯着自己的雙腿:“沒錯,死了。他每年都會下山去他愛人的墓前陪他很久。今年去了一個月,昨天才回來。”
他擡頭看向賀良景,笑道:“賀良景,你知道越強大的劍修似乎會活的越短這件事嗎?”
賀良景愣了愣:“……為什麼會這麼說?我從來沒聽過有這樣的說法。”
“從初代劍聖開始,每一任似乎都活不過兩百歲,最長壽的也踏不過三百歲的檻,修仙界曆史長達三千餘年,而飛升的劍修卻是零。他們明明強大無比,卻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早早逝去。”秦望川淡淡道,“或許越是堅硬的東西,就越容易被折斷。”
賀良景不可置信道:“可是秦掌門明明已經兩百多歲了。”
秦望川微微笑道:“沒錯,雲峤現在還好好活着。但天道喜歡在不公平的事上執拗的要求公平——”他頓了頓,似乎感到疲倦,一隻手撐着自己的額頭斜眼淡漠的看着賀良景,語氣卻溫柔道,“顧玉這樣強大的劍修,或許能打破這樣的魔咒呢?”
他閉上眼:“又或許,一切都隻是我的臆想,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