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顧玉對這兩個師弟已經不太上心了,賀良景下意識怕顧玉聽到方才舒迩說的話,會對舒迩會心生嫌隙。舒迩似乎也後怕極了,扯着賀良景的衣服後擺臉色慘白。
賀良景用手拍了拍身後舒迩的頭頂,示意他沒事。
“……”顧玉張了張唇,又閉上了,他在袖子裡兀的握緊了自己的手,半晌垂下眼睫淡淡道,“明早就啟程武當了,過來看看給舒斂舒迩布置的功課完成的怎麼樣,一進來就看到了你。”
顧玉沒有再說下去的閑心:“……既然他兩的師兄在,你就替我問問情況如何。我今晚會去修煉,不在無銘峰,有事傳訊。”
賀良景總覺得顧玉情緒不對,可作為弟子又怎能讓師尊别去修煉,便隻能點頭:“好,我今天一定好好監督他們。”
待顧玉一個人走遠,舒迩才從賀良景身後出來,摸了摸眼角的淚水:“吓死我了嗚嗚嗚……”
舒斂嫌棄道:“讓你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
賀良景頭疼道:“舒迩,你以後嘴巴再這麼碎,可别怪師兄不幫你。今天是最後一次。”
“知道了,謝謝師兄嗚嗚嗚。”舒迩道,“師尊是不是沒聽到啊……”
賀良景也聞言也有些懊悔,顧玉出現的太突然,他也是一時慌了神擋在兩個師弟面前,就算顧玉真的聽到了又如何,以他師尊的脾氣,估計也不會往心裡去,自己這一舉動簡直是畫蛇添足。
“沒事,師尊沒聽到。”賀良景也隻能先安慰舒迩,至于他的師尊——賀良景想他師尊那樣高傲的人,應該是不可能撒謊的,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應該就是沒聽到了。
長澤派所設的護山大陣的陣眼在一座荒涼的山上,這裡除了掌門和長老能出入外,閑雜人等皆不得入内。而這座山的山頂常年積雪,隻有松柏長青,顧玉常常在這裡修煉。
所謂陣眼實則是一片湖泊,湖面清澈平靜的如同一面鏡子,任何人和物觸碰這片湖都不會讓水面起一絲波紋,曆來如此。
除了顧玉。
顧玉在湖邊打坐,卻遲遲靜不下心,他木然的低頭看向湖面裡的自己,良久才道:“……像個死人一樣。”
顧玉伸手觸碰湖面,以他的手指為擴散中心,波紋柔軟而又快速的四散開,水中的倒影在此刻突然開始對顧玉說:“你撒謊了,顧玉,你明明在外面全聽到了,卻騙賀良景說才進來。”
岸邊的顧玉閉上眼,沒有回答倒影的話。
“賀良景害怕不是應當的嗎?你本來就是他們說的那樣的人。”
顧玉緘默無言,良久才反駁了一句:“……良景不會怕我。”
“顧玉,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顧玉沉聲道:“你隻是一個陣眼。”
倒影裡的顧玉也冷漠的看着他:“沒錯,顧玉隻是一個陣眼。沒了這個陣眼,我便會命不久矣,身體留不住四散的魂魄。”
“賀良景雖對我不同,可那又怎樣。他如今能夠在看見我的一刹那,就像見到魔物一般将師弟護在身後,等未來他和他的師弟們相處越久,亦或未來接受了某位向他告白的人,到那時,我這樣一個讓他人感到懼怕的師尊,在他心裡又算得了什麼呢?”
顧玉睜開眼,與倒影對視,淡淡道:“他擁有更多值得他交心的人,我身為師尊自然為他高興。”
“我會感到孤獨的。”
顧玉微微蹙眉,緩慢道:“我之前獨自在無銘峰那麼久,不存在孤獨一說……未來也不會。”
“……劍修一旦開始自己欺騙自己——”倒影變成了賀良景的樣子,他彎起微微下垂的眼對顧玉笑道,“可是很容易長出心魔的……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