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教授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兒子,尤其在臉上多停留了幾秒,确定沒有長殘之後又道:“不應該啊,你這臉,也不至于愛而不得啊!”
“沒有愛而不得!”随硯真崩潰了。
“我的意思其實就是如果有一天我告訴你我像沈昭質那樣……我……”随硯豁出去了,閉着眼一口氣打算說完。
羅教授對他來說是無可替代的人,不管是作為孤兒的自己,還是在她愛裡長大的随硯,羅教授的用心,是真真實實不可忽略的。
她會在他的成長中給予尊重,他也想自己的每一件事都能讓她知曉。
“我知道,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生活是自己的,你覺得是值得的,那就夠了。”羅教授打斷了他的話,發表自己的想法。
随硯:“你不生氣嗎?”
羅教授:“為什麼要生氣?或許在昭質最開始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确實是生氣的,我不理解,但是我會尊重。我說讓他們好好生活,現在十多年過去了,他們依然在好好生活,這沒有什麼問題。同樣的,我把這個情況設定在你的身上,隻要你覺得是可以的,那就去做,我可以理解了,尊重會一直都有。”
“媽媽知道,他也是個很好的孩子。”
她知道的。
随硯默不作聲,站起身走到羅教授面前。羅教授笑着面向他,張開手臂晃動一下,随硯自然而然進入母親的懷抱,緊緊擁抱。明明是個很高大的身軀,卻像小時候一樣,依偎在母親的懷抱。
沉溺得不想再醒來。
“謝謝你,媽媽。”
謝謝你給的尊重和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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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之前随硯想起來回家的另一個事情,于是他找到羅教授,問她:“羅教授,我記得小我有一個成長相冊是嗎,現在還健在嗎?”
羅教授站在原地,手指抵着下巴飛速地在腦海中搜刮了幾秒,“還在,我給你拿!”
不得不說,記憶這個東西真的很神奇,總會給很重要的東西一個角落,用不着的時候不占位置,需要的時候總能發現它的存在。
羅教授把相冊交給他:“你自己翻翻看吧,或許你能想起一些什麼連你都忘記了的事情。”
“或者人。”
随硯沒多思考羅教授話裡的意思,結果相冊就回了房間。
相冊是一本很厚的書,跟記憶中那個破破爛爛的外殼已經不一樣了,應該是後來羅教授又買了一個加大加厚版的進行替換,将所有的舊相片進行重新收錄,才有了現在的完整的。
随硯一頁一頁地翻開相冊,密密麻麻的規範排列着,每一個位置都放着充滿回憶的相片。一張又一張,把記憶壓縮,藏進這一方天地。
翻動的速度不算快,他看着這些畫面,一點一點和不久前恢複的記憶慢慢重合,直到最後,印成彩色,落在記憶的匣子裡。
突然,他在一張相片上停住了。
那是一張有點發黃的相片,看得出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翻過相片,背面還寫日期。
二十多年前。
他又把這張照片翻過來,仔仔細細地看着裡面的畫面,心中的波濤久久不能平複。
照片裡有一棵大樹,一幢樓,一個木馬,一隻風筝,以及四個小男孩。
他曾夢到過的場景。
一模一樣。
盡管是二十多年前,但照片依舊是顔色的捕捉點,翠綠的大樹,橙黃的外牆,褐色的木馬,藍白相間的大風筝。
以及,四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呀!這張照片還在呢!”身旁突然傳來羅教授的聲音。
她路過随硯房門的時候發現房門開着,房間的主人坐在床上一動不動,不明所以的羅教授覺得來看看兒子在為什麼而發呆,而後就看到了這張合照。
“說起來這還是你們四個人第一張合照呢!那時候都多可愛啊,跟個小瓷娃娃一樣。”羅教授的聲音裡帶着回憶。
随硯聽見自己機械地發問:“這四個都對應誰啊?”
羅教授看他:“你不認識了嗎,這多明顯啊!”說着就一個一個指給他看。
她指向照片最左邊的那個男孩:“這個,沈昭質”,手指往右移了一下,“程景”,再往右移動,“你”。
最後她的手指停留在最後一個小男孩上,看着他的眼睛,說出最後一個名字:“缪亓則。”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随硯,聽不出來什麼語氣,說出的話卻夾雜着一絲愁容,像是錯覺般。
她像是确認般問道。
“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