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夜蛾想到校長的那句話——
『最悲哀的術式。』
他有些擔憂。
“負面情緒總是會制造痛苦的詛咒,對術師來說更為具象。”
“唯,如果你要選擇當咒術師,可能會承擔一些意想不到的重擔。”
陽光仍舊懶懶散散,老師和她看着操場中央兩個男生有來有回地攻擊。
“傑和悟這兩個孩子。”
“特别是悟。”
“咒術界對他的期望很高,作為五百年一例的六眼持有者,甚至有人認為他的誕生改變了世界的均衡。”
“咒靈的能力在增強,術師也越來越多。”
咒靈層出不窮,術師在增多,詛咒師也在增多,就像田徑比賽多年來的世界紀錄被不斷更新,就像花樣滑冰旋轉的圈數被不斷追趕。
“你們這屆,在我看來,已經是我帶過的最強的一屆了。”
無下限的一級術師,咒靈操使,反轉術式的使用者,無論是哪個都足夠引人注目。
伴随而來的是對比,議論,觀察,指名。
就像術師的分級一樣。
會被歸類。
會被定義。
被詛咒師懸賞,被咒靈纏上。
所有高額報酬的背後往往存在着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代價。
“術師人手稀少是事實,但高專存在的意義并是為了讓你們這些孩子成為袱除詛咒的工具。”
如果隻是為了利用,上層大可不必借着學校的名義。
有人迂腐不堪就會有人伸張權利,努力的結果便是高專的存在。
以天元大人為中心,為非家族出身的編外咒術師提供活動場所。
“......”
然而倉橋唯沒有任何回答。
“因此高專才會設置輔助監督的職位。”
“即使是逃避,也沒有人會責備,也不必誕生對同伴的負罪感。”
三個學生有着孩子氣的調皮和叛逆,也有着不符合年齡的勇氣和能力,作為老師,作為大人,對此有時從内心誕生的是深深的愧疚感。
讓學生來袱除咒靈真的好嗎?
讓三個人做咒術師真的好嗎?
身為老師這樣的選擇是正确的嗎?
每當他誕生如此疑問...
“【沒問題的老師!我是最強的!】”
成為教師,最明顯的特點就是會逐漸被學生的青春感染,改變别人,自己也被改變。
漸漸的夜蛾正道開始認為給予五條悟等人的信任。
也是一種選擇。
現在這種信任或許同樣适用于轉學而來的倉橋唯。
“老師。”
靜靜聽完老師的闡述,她開了口。
“既然你說是『有人認為』五條同學改變了世界均衡。”
兩個少年還在交手,一個人做鬼臉,一個人笑眯眯地揮拳,像是驚擾到夏天般,樹上的鳥兒一哄而散。
“就代表着,老師你并不這麼認為對吧?”
夜蛾正道看着遠處兩個人的身影點了點頭。
“咒靈的本質是由負面情緒誕生出的負面能量聚集而形成,僅僅是因為悟的誕生就不斷增多,我個人認為,是不可能的。”
因為五條悟誕生,所以世界的平衡被打破,所以人們的負面情緒增加,所以咒靈越來越多。
這聽起來相當荒謬。
【或許和天元大人有關】。
夜蛾心中隐隐存在答案。
“但我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悟和咒靈之間不存在聯系,畢竟還有六眼的存在。”
“......”
六眼。
倉橋唯看向遠處少年,陽光撒在對方的白色頭發上,明亮地令人移不開眼。
如果她那個猜測是正确的話。
或許六眼和詛咒的均衡根本沒有任何關系。
“日本的咒靈和術師遠遠多于其他國家本身就足夠異常。”
“......”
“真的隻有日本多?”
她問道。
“唯,或許你對此有别的看法?”
“老師你有沒有去過圖書館?”
“這...沒怎麼去過。”
作為咒術師,夜蛾正道很少去做讀書、看書一類消磨時光的事情。
“那我打個比方吧老師。”
“假如把全世界的人類看做一個巨大的圖書館,按照國家進行分類。”
“如果在『日本』這一分類檢索『咒術師』這個詞條,最後得到的答案為一千人。那麼在『英國』『中國』『美國』,每個地區檢索出的結果可能不超過十人。”
“從而會得出『日本的咒術師咒靈多于其他國家』的結論。”
“為什麼要用圖書館做比喻?”
“因為語言吧。”
她回憶了一下自己看過的書籍。
“世界上已被證實的語言有5600多種,其中還有1400種正在消亡。”
“換句話說,光是語言系統就存在上千種。”
“但是老師,假如你在『英國』『日本』『法國』這幾個分類裡對『魔法師』這個詞進行檢索。”
“結果又會是怎樣?”
“唯,你的意思是..”
就像忽略的事物突然從腦海裡出現,令人恍然大悟,夜蛾突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英國的魔法師遠遠多于其他國家』。”
“應該會得到這樣的結論吧。”
“咒術師,魔法師,超能力。”
“咒術并不是可以擺在明面上研究的能力,因此命名在不同國家直接必然會受到不同文化的影響。”
“英語,日語,中文,德語;『魔法師』;『異能者』;『道士』,用不同稱呼不同語言命名的『術師』隐藏在普通人當中,從而無法獲得統一的情報來源。”
“就像過去的10年裡,從來沒有人發現我是術師。”
“不能被檢索到的信息理所當然地無法進行統計。以『咒術師』這個特定名詞進行檢索,得到的答案肯定隻會集中在日本。”
1989年之後,随着泡沫經濟的破裂,日本的社會矛盾越發尖銳。
有人從高樓一躍而下,有人一夜從美夢中清醒。
犯罪率,失業率,極速增加。
負面情緒猶如潮水。
『咒靈是負面情緒的聚集物。』
這是唯一能夠被現實證明的理論。
而流言這種東西,隻要傳播的人越來越多,哪怕是理智的人也會信以為真。
将咒靈的增多,術師的增強全部推到五條悟的身上,而不是歸結于時代的原因,或許隻是詛咒師想要尋找的一個借口。
『看啊,咒靈太多都是五條悟的錯。』
『看啊,我們太弱都是五條悟的錯。』
『看啊,咒術師這麼辛苦都是五條悟的錯。』
上層固守于陳舊的過去,過着自我滿足的日子,詛咒師又自作主張,将責任全部怪罪給五條悟。
可真的是五條悟的錯嗎?
【做一輩子縮頭烏龜,或者是做一輩子的勞動力。】
【選擇一個你喜歡的地獄吧。】
那天,五條悟如此對倉橋唯說道。
她或許不夠了解他。
不了解他為什麼明知自己身處地獄卻如此樂觀,也不了解他的過去和處境。
但就像這句莫名出現的話——
【若你成為常識的奴隸,理想不值一提。】
“夜蛾老師。”
“并肩作戰的同伴,值得信任的朋友,對抗詛咒的勇氣。”
“這些都是我成為咒術師後得到的東西。”
或許現在她能夠給出那個問題的答案。
她真的要當咒術師嗎?
她真的不會後悔嗎?
“現在,我也有想要去實現的理想了。”
“所以,哪怕要承擔與之相應的詛咒,我也不會後悔。”
她相信,和大家共同度過這段經曆,這段過往。
一定會具有非凡的價值。
“絕對不會。”
“......”
“看來是我多慮了。”
老師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悟——!傑——!”
他大聲呼喚兩個男生的名字。
【有硝子他們在,應該不會有事。】
夜蛾想了想,還是沒把校長說的事情告訴倉橋唯。
“準備出發了!”
“硝子和歌姬呢?”
走過來的夏油傑看了看隻有四個人的操場。
“在中村先生的車上,歌姬前輩她們已經先過去了。”
“這是作弊!我還沒說比賽開始呢!”
“沒人跟五條同學你比吧...”
“算了,輔助系确實得跑快點。”
五條悟把墨鏡從頭發上推下來,揪着倉橋唯的衣領徑直往門口走。
“???我自己可以走!!不要抓我!”
“你這家夥自己走比校長還慢。”
“我可以跑快點!!”
“這種時候變得積極了?”
“我一直都很積極!”
“那你就積極努力吧,畢竟就算天塌了,詛咒也是由我和傑兩個人承擔。”
“還輪不到你這個四級。”
别扭的溫柔,夾雜在少年漫不經心的話語中。
“诶?”
她看着那雙圓圓的墨鏡。
“...你聽見了?”
“你是說『有人認為』我改變了世界的均衡還是『魔法師檢索圖書館』?”
“......”
這不是全聽見了。
“就算我改變了世界的均衡又能怎麼樣。”
五條悟推了推墨鏡,面對自己的流言蜚語不為所動。
“這個世界就是要因為我而改變!”
這個地球就是要圍繞他來轉。
“因為,我可是五條悟啊!”
即便圍繞他的是詛咒也無所謂。
“再不過來這次交流會你就可以棄權了,悟。”
“我還沒說完呢,老師!”
“你也可以留在高專慢慢說。”
“啧,來了。”
“唯,你的行李都放好了嗎?”
像是想起什麼,走在最前方的夏油傑回頭問了一句。
“嗯!”
倉橋唯點了點頭。
“出發!!!”
五條悟發出了興高采烈的聲音。
“五——條——悟!你們兩個知道我們等了多久嗎?!”
車内的歌姬前輩大聲斥責。
“也沒多久吧,畢竟歌姬你都沒變成滿頭白發的老婆婆。”
“你才是老婆婆!!!”
“哈哈,我還以為你們兩個又掉進廁所了。”
硝子依舊用歡快的語氣開玩笑。
“就算變成老婆婆也沒事,或許京都校有可以返老還童的術師。”
夏油放下手機,無比自然地令歌姬火上眉梢。
“夏——油——!”
“你們兩個人渣!!笨蛋!!混蛋!!”
“差勁!最差勁的家夥!!”
“我說啊...小鬼們,這樣開車我會很疲憊的。”
吵架的詞彙鑽進耳朵,開車的中村監督腦子嗡嗡響。
“都是歌姬的錯。”
五條悟一副不管我事的樣子。
“五————條————悟!給——我——用——敬——稱!!”
“終于要開始了。”
聽着歌姬的咆哮,冥冥淡定地感慨。
“是啊。”
看着窗外移動的白雲,倉橋唯如此附和道。
“終于要開始了。”
『京都姐妹校交流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