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達岡有點後悔同意她出去——他雖然早就料到她不會真的按照約定好的時間回來,但也沒想過她會真的在外面待那麼久。
整整三天。
那個死誕者獵人早已離開利耶尼亞去往别的地方,可魔法學院究竟有什麼好待的?更何況那個魔女并沒有成功完成對起源的探索,仍舊是個法師球。
她連王城的政務都無心批閱,難道還會對魔法學院的事格外上心?
這個向來喜歡賴床的女人在和他約定好後一大早就穿戴整齊騎着古龍去了魔法學院,精神煥發到他都有點懷疑那天晚上她剛開始沒多久就閉起眼睛鬧着喊困是不是就在為此打算。
最多再一天。
如果她明天還是沒回來,他保證她以後将不能再輕易就離開羅德爾。
在他一邊思考她到底因為什麼遲遲未歸又一邊審閱今日要處理的政務時,紅狼踩着輕快的步子走進他的書房:“她回來了。”
“嗯。”
眼見男人反應平平,瓦倫汀不禁小幅度地歪歪頭:“你不去找她嗎?”
“我為什麼要去找她?”神祇反問得很快,緊跟着又給出自己的理由,“是她沒有按照約定時間回來,難道不該主動找我解釋嗎?”
瓦倫汀張張嘴沒吭聲。
哦,原來是拉不下臉來。
也不知道是誰連着兩晚沒睡着。
現在人回來了倒是又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
當然,這種話腹诽一下就好了啦——瓦倫汀自認是匹很有原則的紅狼:它怎麼說也是他的影子野獸,不會去主動拆他的台。
從蓋利德歡送儀式上返程時已經臨近下午,諾麗納忍不住趴在芙柔桑克斯打哈欠。
出來的這三天晚上她真是沒睡上一個安穩覺:以往好歹在賜福光束邊坐坐就能恢複個大概,現在即便有賜福在身也隻能遵循正常作息向自然規律低頭。
她在羅德爾的好騎士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沒缺胳膊也沒少腿,拉達岡确實沒有因她“晚歸”真的拿他們做文章,這倒是讓她大大松了口氣。
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睡上一覺。
阿史米的身體太涼了,偏偏它又喜歡緊貼着她睡,搞得她差點風寒入體;紅獅子城内有明顯的熏火氣息,又因着她找梅瑟莫談話的原因便接連兩日宿在他的鄰間——希望到時候别傳出什麼她和梅瑟莫共卧一室的謠言。
在蓋利德傳傳倒也沒什麼,正好能幫助梅瑟莫穩固下軍心。
但有道是“壞事傳千裡”,要是這種東西跟着她一起千裡迢迢被傳回羅德爾,拉達岡恐怕又要沒事找事。
天邊湧出大片的晚霞,盡數倒映在紅狼鎏金的眸瞳裡。它覺得有必要為自己做做打算:她從回來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出現在附近,整整一下午,神祇也沒有等到他晚歸的王。
野獸的直覺使它明白拉達岡的心情現在很微妙;影子對主人的熟悉讓它知道他現在需要有個合适的台階下。
看着它在門口轉來裝去的身影,拉達岡的聲音從書桌後傳來:“你在幹什麼?”
“嗯……我在想,以她的機敏,現在可能在寝殿給你準備什麼驚喜。”
她自己那間小卧室的寝具在她離開羅德爾的當天就被拉達岡下令撤走了,速度之快令狼咋舌。
“你不覺得你最近說話太虛僞了嗎?”
“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沒準正思考見到你要怎麼和你好好解釋呢。”瓦倫汀假裝沒有聽到男人的話,現在它是真意識到自己腦中的知識亟待更新——之前哪用得着他又哄這個又勸那個?這麼多年它裝啞巴裝得好好的,若不是被她親眼撞見,想來它多少能輕松點。
“她臉皮薄,你去找她不正顯示你對她的包容嗎?”反正不差這一回了。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他合上手裡的書,從座位上站起來,“是該找她好好談談失約的事。”
瓦倫汀嗯嗯着朝他點點頭。
但凡神祇合書的速度再慢點它都會相信他給出的說辭。
可惜諾麗納并沒有如紅狼說的那樣為自己的失約誠心忏悔。
因為她正側躺在女王閨閣的石床上睡覺。
她似乎累極了,拉達岡如是想到。
難道魔法學院真的有什麼臨時急事需要處理?
可他安排在那的羅德爾騎士與大樹守衛這段時間并沒有給他傳回什麼重要的情報,魔法學院如今依舊有杜鵑守衛在側,他倒是不擔心她去找卡利亞的人商量什麼——唯一對她能起到點作用的人他已經不加遮掩地讓她認清現實了。剩下的人又有何懼?總歸是翻不出什麼風浪的。
他沒有叫醒她的打算,瓦倫汀的話他自然沒有信,它差不多天天跟在她身旁,對她跟他們倆說話做事的态度早已有所了解:
她才不會乖乖反思自己沒有按時回來這件事,更别提主動認錯了。
他對睡眠倒是沒那麼多的需求。
但此時此刻卻有股難言的力量不斷催促他也趕緊躺到石床上。
神祇沒有任何猶豫地輕聲脫去鞋子,面朝她側躺下。接着他便用目光靜靜打量着她,仿佛她是由他精雕細琢出的完美雕像。
死亡被封印,黃金樹汲取萬物的能量亦将能量重新賜予萬物。
黃金律法神祇的生命是永恒的,受神祇偏愛之人亦可憑神祇親授的賜福享有這項權利。
天邊粉橙相間的晚霞使她淺淡的頭發散發出一種柔和的暖金色,這讓他不由自主聯想到羅德爾的護城河在夕陽下閃動的粼粼波光。
女人的五官長得無可挑剔,至少在他的審美中确實如此。
單看那充滿侵略性的長相,她是個隻需一眼就令人印象深刻的女人——雖然她在他面前總習慣冷着張臉,但在某些時候也嬌媚得讓他心生愉悅。
此刻她的眉毛和眼睫也同樣被鍍上一層金色,他最喜歡的顔色替睡夢中的她勾勒出溫暖而柔和的輪廓。
拉達岡伸出一隻手,用指尖輕輕觸碰她垂在毯子上的發絲,那绺纏繞着他頭發的長辮蜿蜒着被她枕在身下,論和她的共處時間,這縷紅色遠比他更久。
他突然就生出一股莫名的躁郁。
她當然要為他獻上全部的愛與忠貞,正如她需要為黃金律法神祇獻出全部的信仰。
作為他的伴侶,身為他的妻子,修複黃金律法的艾爾登之王理應如此。
但她好像一條都沒做到。
按理來說她該受到點懲戒:他倒是不介意對她進行些“單人教導”,雖然結果大概率會差強人意:畢竟他沒真的打算用賜福完全控制她,自然得不到一個完全聽話的王。
他緩緩地用指尖順着她的身體繼續向下勾勒,最後将掌心搭在她腰側凹下去的位置。透過并不算厚實的面料,他似乎能感受到她溫熱的體溫。
在那些無人打擾的纏綿時分,他無數次握住這裡,和她一起走進缱绻秘境,享受最真切而原始的歡愉。
神祇驟然蹙了蹙眉。
他發現自己又在想一些本不該想的東西。
黃金律法的神祇并不需要有自己的私欲,他早就知道這一點。
拉達岡索性将手搭在她散下來的頭發上,柔軟的發絲像綢緞般被他繞在指間,他對此感到滿意。
誰會拒絕美麗的事物呢?
正常人都不會的。
太陽很快消失在地平線,寝殿内安靜燃燒的燭火散發着淡淡的熏香。
當他用手再次撫上她的脊背時,女人終于悠悠轉醒。
“睡好了?”
她下意識又閉起眼睛将頭往下縮了縮:“嗯。”
“怎麼在魔法學院待這麼久?”
她腦子還沒完全回過神來——或許是同床共枕的次數多了,讓她一時間沒有注意有些事不必急于承認:“我去了趟蓋利德。”
拉達岡輕拍她後背的手瞬間停頓在半空:“什麼?”
她幾乎要打出來的哈欠立刻随着回籠的理智消散幹淨:
她從來沒求過黃金樹和黃金律法什麼事,但就現在而言,她真的很希望時間能稍微倒退一下——不用多,倒退到她剛才開口講話的時候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