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雙指想要我誕下子嗣？”

“嗯，”克裡希薇朝她的褪色者——已經成王的褪色者點點頭，“昔日的永恒女王與初王在入主羅德爾後很快便有了第一個子嗣。”

“……它放屁。”諾麗納絲毫不顧及自己的措辭，“我才坐在這個位置幾天，它就想找新人？”

“指頭大人說這是為了王朝的鞏固。”

“拉達岡想生完全可以自己生，雙指不是一直知道嗎？”

“嗯？”指頭女巫因她的話露出疑惑的神情。

諾麗納拍拍托雷特的腦袋，讓它自己去一邊閑逛。

“我沒有孕育子嗣的打算。”她認真地朝指頭女巫補充道，“我看雙指那個老東西是又皮癢了。”

王煩躁地踢走地上的碎石塊，大咧咧地直接躺倒在一小簇花叢裡：“不用管，再敢随便發癫我就拿黑劍直接捅了它。”

“您可以躺在我腿上。”女巫在她身旁坐下，見她沒反對，便輕輕将她的腦袋擱到自己腿上。

“您似乎不喜歡指頭大人。”

“明明是它不喜歡我。”

克裡希薇以指作梳幫她把粘上碎屑的發絲重新打理好：“您最近和那位神祇又吵架了嗎？”

“為什麼這麼問？”她的眉頭不自覺擰到一起。

“弗羅說您最近很不開心，他前天特意到圓桌廳堂問我和羅德莉卡女孩子在和别人吵架後一般看到什麼會重新變得開心起來。”

“這和拉達岡又有什麼關系？”

“事實上，我至今還沒有見過或聽說過您和除祂之外的人吵過架。”

她一時語塞：“……是嗎。”

“那位奧雷格騎士長告訴我您最近總是在晚上一個人坐在城牆上遠眺，他也曾私下裡找過我，并讓我交給您這個。”克裡希薇拿出一枚縫制精巧的小香囊，裡面透着股她極為熟悉的氣味。

諾麗納從她手中接過：“奧雷格叫你給我的？”

“是的，他說這是那名叫托莉夏的調香師特意為您制作的有助于睡眠的安神香囊，還反複叮囑我說交給您的時候不要提到他們——您是個内心敏感但又極具溫柔的人，如果由他直接轉交，您肯定會以為自己又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從而感到内疚自責。”

“我答應了他，但是也毀約了。”克裡希薇繼續用自己的手指輕柔地替她梳理發絲，“我不希望這份不便言說的情意變成您的負擔，同樣，我也認為您有權知道他們對您的關心。”

“諾麗納，您并不孤獨。”克裡希薇茶色的發絲被風輕輕揚起，“雖然我缺席了您在交界地的成王之旅，但命運依舊讓我們相遇，而您也擁有許多關心您愛着您的友人與騎士。”

“即便坐在那把王位上意味着要肩負起巨大的責任，但您從未忘記自己當日在黃金樹下當着律法神祇的面對衆人立下的誓言——辛苦了，諾麗納。”

女人阖上眼眸，試圖留住那抹瞬間湧出的濕潤，但克裡希薇還是看到兩行淚痕飛速沒入她的鬓角。

“諾麗納，您已經做的很好了。隻要我們的心髒還在跳動，我們就會始終伴您左右——不是對王，而是對你。”

女巫的掌心如她閃耀的靈魂一樣溫暖：“現在一切都在變得更好，不是嗎？”

托雷特不知何時也走回了她身邊，如初見時那樣用鼻子嗅了嗅她。

她睜開自己的眼睛，像是想得到肯定與支持的彷徨稚子：“一切都在變得更好？”

指頭女巫垂下眸子溫柔而堅定地看着她：“是的，因為您，一切都在變得更好。”

托雷特的兩隻耳朵向前立起，輕聲朝她打了個響鼻，仿佛在應和女巫的話。

當晚，羅德爾又迎來了一次“黃金雨”，而她也在露亭内和她的禁衛騎士們把酒言歡，直到再次醉醺醺地被狄希抱回房間哄睡。

紅狼從台階上輕巧躍下，自從那天她和拉達岡在女王閨閣吵完架後便完全将它當成空氣——也不能這麼說，因為她的騎士們現在看到它後會第一時間露出戒備的神情，尤其是那個叫弗羅的獵犬騎士。

苦不堪言。

難道就沒人願意體諒體諒一匹兢兢業業的狼嗎？

這簡直是城門魚殃！

它想起下午那一幕就覺得恨鐵不成鋼——雖然作為影子野獸它不該用這樣的心态面對自己的神祇：

新王不知道怎麼了，和那個指頭女巫從外城回來後一改近日的憂郁，坐在花壇邊一邊逗弄一條白色的小狗一邊笑語晏晏地聽獵犬騎士講他之前的經曆。

十句話裡至少有七句是誇獎。

瓦倫汀頓覺沒意思地甩甩尾巴：它之前替拉達岡做這做那還被他借着黃金律法的力量弄一堆分身怎麼不見有人誇它聰明能幹？

紅狼堅信她就是在訓狗：那條真正的小白狗已經被她迷住了，關鍵是瞧她把那個獵犬騎士都哄成什麼樣了？！它一點都不懷疑他要是真有尾巴的話早就甩到天上去了。

它扭頭看了看一旁的神祇，發現他的臉色竟然也沒好到哪去。

瓦倫汀沉默良久後還是決定挽救一下可能出現的局面：“……今天不要和她吵架了，你忘了上次關于卡利亞的事她差點掀翻你的書房嗎？”

拉達岡沒出聲。

紅狼隻好自顧自地歎氣。

獵犬騎士的鼻子也很靈敏，不過紅狼更願意相信是神祇泛着冷意的視線太過明顯。

“啧，你不覺得你有點陰魂不散的嗎？”女人臉上的笑容果然在看到他們的一瞬間就消散下去。

“隻是為了去書房撰寫法律條令剛好途徑這裡。”

紅狼沉默地聽他睜眼說瞎話。

“那你繼續去寫你的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和你的狼專門在那裝墓地小惡魔以便監視别人呢。”

在她和拉達岡由于信任危機吵架之前，瓦倫汀從沒曾想過她說話會如此刻薄而不留情面。

小白狗和獵犬騎士悄無聲息地繞到她前面，做出防禦姿态。

“王籠絡人心的本事倒是見長，訓出來的狗也一條比一條聽話。”

“不敢當，跟黃金律法訓狗的本事比起來還差得遠呢。”

拉達岡的心情看起來差到極點，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獵犬騎士算犬的話，律法忠犬怎麼就不算犬呢？”

“膽量不小。”他也朝她回了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哪敢呀，我膽子小得很。”她順手摸了把小狗的額頭，紅狼意識到它已經很久沒被她摸過了。

她眼底漾起摻着寒意的戲谑：“我的好王夫，你不會是也想聽我對你說剛才那些話吧？”

拉達岡沒回答她。

諾麗納臉上的譏諷半點不遮掩：“不說話在交界地可以代表同意也可以代表考慮，但從沒有表示拒絕的意思。”

拉達岡又睨了她一會，最終冷着臉離開了。

紅狼見狀隻好也轉身跟上他，它有時候真希望自己隻是一匹不會說話也不用幹活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