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行雲常常問自己一個問題,我的未來到底是由誰書寫的?
會不會有朝一日,所處的一切如泥牛入海,看不見任何光亮,而别人的前途一直光芒萬丈,沉舟側畔千帆過是如此的令人感慨。
正如此時,她拿起朱隆推來的槍,粘膩的血迹染上了她的指尖,像是有一頭看不見的猛獸将她一點點吞入腹中。
運氣眷顧了她,但十幾年來由人類精心培養的道德感陷入了危機。
原本處在歡呼中的人們也逐漸安靜了下來,
“你的回合了,神徒小姐。”朱隆靠在椅子上,笑得比過去的每一刻都真心實意。
“我知道你求的是什麼了。”聞行雲将演過了的笑容斂起,表情帶着敬意。
她知道,此刻面對的并不是一個為世人所熟知的賭徒,而是一個可以活下去卻甘願赴死的人。
朱隆撐着下巴,眼裡都帶着笑意:“哦?那就再好不過了。”
聞行雲緩緩地對他舉起槍:“我沒想到,會是我送你一程。”
“我也沒想到。”他緩緩閉上眼,調整成一個比較體面的姿勢:“作為我個人補償,送你一段祝福吧。”
“祝你坦途皆順,欲望皆不能擾之,初心永存,早日…脫離苦海。”
聞行雲也笑了:“這算什麼祝福。”
朱隆歎了口氣:“你就當祈求命運授死的自首犯,臨走前的祝願吧。”
“好。”聞行雲深吸了一口氣,壓住内心的掙紮盡力瞄準,随後扣下這不可回頭的扳機。
子彈破風而行。
穿透了他,如同昨天初見他槍擊了黑發少年一樣。
至此,一段波瀾壯闊,惡善交織的人生于她的手下終結。
明明是人人喊打的諾薩少爺死了,可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說話,而是都沉默着不知如何是好。
待到朱隆最後一絲生息也離開時,天上靜默的鹵蛋忽然掉了下來,跟沒電一樣直直摔在了地上。
一縷紫煙從它的鋼鐵身軀中飛出,在空氣中拼湊成了一副罵罵咧咧的模糊面孔。
“好啊,原來你這家夥早有死心!”
“知道我不會放任你這個高階宿主去死,便自己設了一個必死局,讓這個小毛孩來殺你!”
“不行,我要去拘住你的靈魂,你要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
紫煙對着朱隆的屍體大罵一通後便想乘風而去,模糊的面孔一轉,對上了一雙金色的眼。
燈回不知何時從觀衆席上走了下來,此刻正站在那紫色煙霧的面前,低聲開口:“杜波依斯,你還記得公平的職責嗎?”
紫色煙霧瘋了似的扭曲:“哈?”
“弗爾黎,你跟我談公平?”
“如果公平有用的話,我當年怎麼會死?!”
“你忘記還是你找到我的屍體了嗎!”
“我沒有忘記。”燈回神情平靜,眼裡泛着金光:“現在回神域領罰,你還有路可走。”
“有路可走?”煙霧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逐漸向後退,聲嘶力竭地吼道:“我早就無路可走了!”
最後一個字落下,它轉身撲向看戲的聞行雲。
!!!
紫色的霧向她迎面而來,聞行雲習慣性地擡手抵擋,卻毫無用處紫霧将她包裹,怨氣如針紮般刺入她的腦中。
“都是你的錯!”
“你以為你多光明正大嗎?不也是個貪生怕死的人類?!”
“嘻嘻,我看見了過去的你,你說我将這些記憶放出來會有多少人站在你這邊?”
祂的聲音宛如咒語,又如蚊子的飛行聲,擾得聞行雲一手捂着腦袋,一手撐着賭桌防止自己摔倒。
“從我的身體裡滾出去!”
“嘻嘻,才不,你能勝過朱隆定有什麼過人之處。”
“讓我好好找找……”
燈回走到聞行雲面前,手指點在她的眉間正準備施術。
觀衆席上的小白直接瞬移到了他們旁邊,一把将他的手推開。
燈回擰眉:“你做什麼?”
小白語速緩慢:“記憶是人的隐私,你不能窺探。”
“那你說怎麼解?”
他不答,此刻聞行雲的身體内傳出了一聲凄厲地尖叫。
杜波依斯正準備往記憶深處探去,聞行雲身上忽然出現了透明的屏障,直接将祂彈出了她的身體。
“你怎麼會有言靈的贈言?!”杜波依斯一出來便怒吼道,可惜還沒等到聞行雲的回答,祂就被燈回制住收容。
聞行雲還沒緩過勁來,耳朵是耳鳴的,眼前的一切都是重影的,杜波依斯再一叫,她整個人栽倒了下去,在和大地親密接觸之前,小白将她提了起來。
燈回閉了閉眼,眼中的金色倒影消失:“她殺了朱隆,算是此間所有人的救世主。”
“帶她到地所醫院休息一下吧。”
小白盯了他兩秒,悶聲扛着聞行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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