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生長的雲歸鮮少有機會見這樣大雪,她好奇的将腦袋探出窗外,眨巴着眼睛處處新奇。
王薇怕她着涼,哄勸着移上車窗,将山間呼嘯的風聲,空中夾雜着戎雪全都隔斷在外面。
車内由明轉暗,隻有小小的火盆閃着金紅色的光芒。
比起王薇的娴靜,雲歸像是生了一張稚弱無害的面孔,嬌美可愛,單看外表并不像傳聞中殺伐果決的雲氏之主。
“其實我已有四年不曾到過南山了,若非淩沁邀約,是斷斷想不起來來這賞梅。”王薇淡淡說道。
南山位于都城以南,行車隻需個把時辰即到,此山冬日不似别處山石貧瘠,雪後風景更是别有風味,因此即便冬寒未消,這也是京中顯貴附庸風雅的好去處。
于是當王薇帶着雲歸來到半山腰的梅林時,就發現林外停滿了豪華馬車。
“是我孤陋寡聞了,踏雪尋梅的人竟這樣多?”雲歸這樣問。
王薇搖搖頭,心想若知如此,今日便不湊這熱鬧了。
他倆到時,淩沁和荀攸顔早就架好暖爐交椅,酒溫茶暖,撐起巨大的防風油布傘,在這荒山野嶺中,造出一方奢靡天地。
按照風尚,還缺詩文造勢,講些什麼‘千樹梨花開’的文章才好。
雖說冰天雪地,但讓雲歸欣慰的是來此賞花的達官顯貴都很和善,荀攸顔和淩沁也都熟悉,連帶着王薇,大家玩在一起很開心。
“盡染,薇薇,就等你們了。”荀攸顔親熱道。
“是啊是啊,快來,我偷了幾瓶母親的雪花釀,今天我們姐妹喝個夠!”淩沁招呼道。
誰知四個姑娘落座之後雪花釀還沒喝到嘴裡,就看見一行更為貴胄的車隊懶懶散散的來了,莫皓擎最先從車上下來。
幾人當面碰上,俱是一愣。
尤其是王薇,見到莫皓擎後還将将臉撇過一邊。
上山的路零星存着積雪,莫皓擎領來的家仆正在努力清理,後面的人暫時沒上來,于是熱情的幾個姑娘邀請他來一道坐坐。
此前雲歸是能看出來王薇和莫皓擎互有好感的,可現在兩人的扭捏,不用想,就知道因為什麼。
雲歸用目光寬慰王薇,意思是‘沒事,莫晧擎就是個傻子,他能懂什麼。’
王薇沉着臉,不想搭話。
誰知大家杯中酒又沒喝幾口,隻聽一陣陣整齊利落的車馬聲響起。
又有人來了。
這次的陣仗,可比她們幾個大多了。
淩沁眼尖,瞥見一隊跟褐衣戎裝的侍衛隊伍和那輛黃綠相間的高架馬車,當即“哎呦!”一聲,手抖,杯中酒潵在大氅上。
雲歸順目看去,“一二三四五六,”這下她也懵了,這今日的南山是什麼風水?
敬誠長公主李敏打頭,平陽公主成筱月緊随其後,之後便是旬夫人安儀歆,淩夫人旬苳茹、王夫人洪姒、顧夫人駱止蓮……
諸位夫人皆是盛裝打扮,尤其平陽公主與平素迥異,穿戴的格外雍容華貴,外披織有暗紋的披風在日光下雪浪翻金,渾厚的銀灰色狐毛大氅用兩串長長的五色寶石系在肩頭,珠光寶氣襯得人美麗無匹。
貴婦們也來賞梅并沒跟自家姑娘們打過招呼,淩沁等人呆呆的看了半晌,心知又放松不得了。
莫皓擎早就有些奇怪,暗暗不解,這種鳥不拉屎的荒郊野嶺母親和嬸嬸姨姨們打扮成這樣幹嘛?南山又沒有宮宴。
王薇飛快瞥了雲歸一眼,對口型道:“都是惹不起的。”
光從衆貴婦人數上,雲歸就看的頭暈目眩,心中搗鼓好幾遍,初知這京中女子們,無論年歲,群場既戰場。
安儀歆是旬苳茹的嫂子,李敏又是旬苳茹的閨蜜,三人自是一派,洪姒和駱止蓮是未來親家勉強捆綁,可這平陽公主……
旬苳茹喜歡雲歸,駱止蓮在外又得演出慈愛嫡母形象,因此衆人圍着雲歸誇了好一會兒。
賞梅已是次要,看戲才是正道,可貴婦們段位太高,扯皮半天就是不見真章。
天寒地凍的隻會越坐越冷,淩沁坐不住,拉着幾個姑娘起身,在得到首可下,由侍衛家仆在前面開路,衆人随後跟着上山觀景,也算暖暖身子。
由于淩沁大氅上撒了酒水,而雲歸剛好有備用的厚氅便借給她了。
莫皓擎作為唯一男客,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淩沁看了他和王薇兩眼,很有眼力見的去拉雲歸和旬攸顔落後,三人一路走一路繼續閑扯。
莫皓擎身形颀長高壯,走到個溝坎,回頭想拉一把後面的姑娘,一轉身,隻見王薇自己,他一手拉起着她纖細的手腕,一用力,急切道:“冰天雪地的,小心滑倒……”
王薇尴尬的一甩胳膊:“你還有臉見我,叫你之前借酒潵瘋。”
那晚醉酒,莫皓擎說了很多不知所雲的話,震驚到了王薇,也将她氣的不輕,本想以後不理他的,可今日一見,便知堅持不住,可她氣也要氣的。
好在南山不高,淩沁她們走的分叉最多隻有十幾米高,旬攸顔走得氣喘籲籲,路至一半說什麼也不可能繼續上了。
雲歸和淩沁牛勁足,爬了半天,來到一塊十來丈寬半伸出壁的天然岩石,起初雲歸不敢踏上,淩沁笑道:“沒事,這石堅固的很,夏天時候常有人在這飲宴。”
雲歸将信将疑,可這崖壁處斜來幾支鮮翠嬌嫩的綠梅實在誘人,以及并不刺骨的微風帶過,讓人隻覺得清香撲鼻。
因為前無人至,此處的積雪沒有一絲污垢夾雜,斜陽下就更顯得晶瑩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