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她“死”前上時代的狀态,就算有天劫降下也要等成百上千年後,而他們幾人的修為并不足以讓他們活這麼久。
她是不死之身就算了,可遂風看起來完全沒有晦氣的氣息,靈氣也早該被封在體内,不應該活這麼久啊。
遂風厲聲反駁:“根本不是那樣!”
末了話語一停,壓低聲音,“罷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先帶你走。”
說完拽着折枝就走,連攤子也不要了。
“诶诶!”
折枝掙脫不開,被遂風拉進了他四壁空空的家中。
“是沉昭!”遂風一關上門就開了口,
“當初确定你死亡的消息後不久,神殿之中再無人是他敵手,他跟瘋了一樣引來天劫,又趁亂控制住我們七人,讓我們錯過了順應天道将靈氣轉換為晦氣的機會。”
上時代的神殿,每百年就會從年輕一輩中選出最拔尖的十位,授予神位,處理修仙界的督察斷案、打擊邪修等事務。
折枝、遂風、沉昭都曾是十人之一。
“天劫過後,各大世家和散修都所剩無幾,修仙界就成了沉昭的一言堂。他引導全民修仙,根本不管天地間晦氣是否承受得住這種索取,也不管是否人人都适合修煉,而修為等同于廢掉的我們則被丢到偏遠之地自生自滅。
“沒有修為,失衡的天地之氣又導緻災害頻發,我和其他人根本聯系不上,他們現在也生死未蔔。”
折枝有些敷衍地點點頭。
遂風一把拽過折枝:“你這是什麼反應?!如果不是當初你失蹤了,就輪不到沉昭去攔這個天劫!你當初一劍破天下——你的劍呢?”
遂風忽的注意到折枝腰間空空,從來不離身的佩劍沒了蹤影。
折枝眼眸一垂,别過頭:“丢了。”
“丢了?!”遂風震驚,恨鐵不成鋼,正要說什麼,看見折枝的神情後又一噎,頓了片刻才緩聲問:“丢哪兒了?”
“不知道。”
遂風深吸一口氣,終于冷靜了一些,松開了扯着折枝的手。
折枝揉揉肩,一言不發。
許久,遂風冷靜下來,詢問折枝的情況:“你當初究竟去哪兒了?我們到處都找遍了也沒找到你,最終隻能當你死亡。”
“就是死了。”折枝不耐煩地開口,“活不下去了,自殺了。”
遂風恨鐵不成鋼:“為什麼?神殿對你還不夠好嗎?你怎麼就想不開要去自殺呢?”
“不知道。”折枝語氣敷衍,油鹽不進。
遂風被噎得半天接不出話,良久,語氣沉重地轉移了話題:“你知道現在外面是什麼情況嗎?”
“不知道。”折枝繼續敷衍。
也許是無所謂了,也許是曾經沒得到過什麼好下場。
比起拯救這個似乎很亂的世界,現在她更想找一個地方躺下來好好休息,順便把她以後怎麼養活自己的問題解決了。
遂風卻不這麼想,他繼續地向折枝講着:“晦氣失衡,天災頻發,血霧以及血霧中的亡魂也在侵蝕着這個世界。”
血霧是上時代死氣凝結的産物,誕生于死亡,并伴有無數亡靈,在上時代與靈力有些許相斥,所以常年被神殿控制在一方小天地。
那裡也是折枝的成名之地。
沒想到還延續到了怪圈時代。
說到血霧,折枝終于有了點反應,集中了些許注意力來聽。
“在上時代,血霧與靈氣相生相克,在這個時代卻不同,血霧與晦氣完全相斥,若是修為不夠形成護體之氣,碰到血霧輕則經脈盡斷,重則暴體而亡。
“但從未修煉過則不會有事,可沉昭讓所有人修煉,又根本不給他們好的修煉功法,更别提世上的人本就資質有好有壞!”
折枝回:“我看他們都活得挺好的。”
遂風心一梗:“你知道當今最大的邪修是誰嗎?”
“誰?”
“沉昭說那邪神擅劍,可控血霧,尤其一招‘一劍破天下’,獨步天下,神乎其技。”
遂風神色沉沉,死死地盯着折枝,
“‘一劍破天下’是你的成名絕技,血霧也受你控制,他的意思是,你操縱着血霧侵蝕世界,而他是保護蒼生的那一個人。
“而且因為他散播的那基本不入流的修煉功法以及裝模做樣地留下陣法保護城池的行為,他已經是全天下不可動搖的神和信仰了。”
“他是真讨厭我,”折枝無所謂地聳肩,“不過早在上時代我不就已經是邪修了嗎?”
“誰說的?!”遂風拍案而起,“神殿從沒有認為你是邪修!”
折枝聳肩癟嘴,陰陽怪氣:“誰知道你們神殿是什麼态度。”
遂風深吸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半個月後沉昭會來這座城加固防禦陣,我已經準備了許久,此次刺殺如果有你加入,我們必能成功!”
“隻有你能和沉昭一戰,這個世界需要你!隻要沉昭死了,一切都能回到正軌!”
折枝幹脆利落地拒絕:
“我不去,我看這裡的人過得挺好的,并不需要誰來拯救,這個世界也并不需要我來當什麼英雄。至于你說的晦氣失衡血霧失控,我也并沒有看見。”
“那你自己呢?”遂風步步緊逼,“你身上也沒有晦氣波動,又背負着‘邪神’之名,你以後也隻能在爛泥裡打滾!你甘心嗎?你想過你之後要怎麼生活嗎?”
“甘心,”折枝油鹽不進,“而且不死之身怎麼活不是活。”
“哐當!”
遂風氣急,恨鐵不成鋼地一腳踹開大門:“滾!滾!我不認識你這樣貪生怕死推卸責任的人!”說着大力推搡着折枝,将她往門外趕。
“诶?诶诶不是……!”
折枝被一把推出門,一個踉跄摔趴在地,兩眼一黑,腦子嗡嗡作響。
遂風站在門後:“我和你不一樣,我有自己的責任,有自己的抱負,我不會辜負我承擔過的使命,哪怕必死無疑!”
折枝還沒緩過勁來,遂風又“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半晌,折枝才緩過來,顫巍巍伸手捂住後頸,哀哀痛呼一聲。
可惡,這一摔好像直接給她的舊傷摔複發了。
折枝抖着手捂着脖子摸了摸,傷口其實已經好全了,倒是沒摸到口子,就收了手,慢吞吞坐了起來,仰頭看着眼前緊閉的木門。
那雙有些偏灰的眼眸帶着死生的單薄感,像是被燒過的草木,烈火焚盡,剝去了她所有水分連同生機,化作輕飄飄的一片,一撚就化開來。
默了許久,折枝最終一句話沒說,慢慢起身,拖着步子離開。
門後,用了激将法也沒等到折枝改變主意的遂風終是沉沉開口:
“城門口的布告欄上應該有些地方招人做工的消息,活不下去了去看看……算了,你……
“還是好好活着吧。”
折枝頓了許久,最終也沒有接話,隻轉身往城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