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以為明白了她的意思,平淡接話,“嗯,這幾天不過來了。”
“你來吃飯好了,不要幹活。”
“不用,我去食堂吃。”他的聲音低了點。
尤之螢停下腳步,“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們已經走出了巷子,站在文具街前面的小小廣場上,對面就是一中正門,尤之螢看了兩眼校門口那棵落光葉子的大樹,轉而仰起臉,“有點事情想問你。”
她的臉因為走路而浮起薄薄紅暈,周重西的視線落在那裡,不必費力地下滑一點,他之前不是很确定,現在在日光下,一切都很清楚。
她塗了一點口紅。
有點像香橘,也有點像櫻桃。
他移開目光,問什麼事。
尤之螢也不想費勁組織語言,直接切入主題:“你爸爸……嗯,周叔叔和我媽媽是不是分開了,你知道嗎?”
周重西側過頭,反問:“你不知道?”
尤之螢搖頭。
“應該是,我沒問過。”他想了想,“聽姑姑提過,也挺久了。”
尤之螢沒出聲。
周重西看着她的表情,“你以前,不是也不想他們在一起嗎?”
“我不是不想,我那時候……”她停了一下,“我後來也說了我會尊重她。”
周重西沉默了下,視線停在地面上,幾秒後再次側眸,告訴她:“尤之螢,他們分開,肯定不是因為你。他們是成年人,有能力做很多選擇。”
尤之螢承認他說得有道理,不知道為什麼,她好像沒有猶豫就把上次看到的情況告訴他,甚至擡起手臂示範了一下那個男人攬抱的姿勢,然後問他,“你覺得這樣……是不是有點親密?他們會不會已經在一起了?”
周重西的表情有點為難,似乎認真思考了幾秒告訴她:“我不知道,線索不太夠。”
尤之螢皺了皺眉。
“這對你很重要嗎?”周重西說,“如果很重要的話,你為什麼不直接問她?”
尤之螢沒有解釋,含糊地告訴他:也不是那麼重要。
話說到這裡,她的手機響了,向明陽打來的,她接完告訴周重西:“叫你晚上來吃飯,去外面吃,他請。我幫你答應了。”
“我還要上自習。”
“翹掉一節沒什麼吧,聽談月說你經常幹這事。”
“……”
周重西撇過臉,冷不丁地說:“她是你的監視器?監視所有人還是隻監視我?”
“……沒這麼嚴重,就随便聊到了。”
“我不知道你對我的事會有興趣。”
尤之螢的表情僵了一下,有些尴尬,生硬地轉了話題,“我是覺得,今天這頓你不吃真的很虧,那家酸菜牛肉鍋特别特别好吃。”
他沒有立刻接話,視線朝對面那光秃秃的樹繞了下,說行,看看有多好吃。
向明陽要請他們吃的那家飯店在城西大市場旁邊。
晚上面館客人相對較少,隻有些高三生和附近街坊,他便将店交給阿興守着,五點多就出發了。
因為向明陽順便要去市場取貨,于是開小皮卡過去,尤之螢坐這車已經坐慣了,主駕位旁邊有個小兩人坐,以前是她一人獨占,這回要勻出空間給另一個乘客,就顯得有些擁擠。
一路上,尤之螢始終能聞到他衣服上的香味,有種熟悉又久違的感覺。
到了地方,向明陽先帶他們去吃飯。
門頭不大的飯館,卻是二十年老店,老闆早就成了熟人,一見尤之螢就說:“你們家小孩回來啦?”又瞥見後頭的人,向明陽跟他說,“這我們家另一個小孩,頭一回來。”
菜是尤之螢點的,挑的都是她吃過覺得很好吃的,還有點擔心不合周重西的口味,但發現他吃得不算少。
氣氛也不錯。
向明陽總有很多話說,看得出來他們現在确實挺熟,周重西居然在他面前沒那麼悶,還能接他無聊的冷笑話,令尤之螢感到驚奇。
飯吃完,車子開去市場取貨,裝滿了後面的小貨廂。
都搬完之後,向明陽過去找老闆清賬,尤之螢和周重西站在車旁吃他剛剛買的紅豆餅,剛出爐的,拿在手裡熱乎乎。
宜泠的冬夜隻有微風,雖然也冷,但不至于難以承受。
小停車場的投光燈照在頭頂,尤之螢靠在車門上邊吃邊說這個餅也還行,但跟金記比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周重西說:“金記應該給你錢。”
“難道不是嗎?”尤之螢不無遺憾,“都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家隻在省城開,好像沒有什麼野心,都不進行正常的商業擴張,想吃也吃不到。”
“我年後可能會回去。”周重西說。
“真的?”
那張臉幾乎立刻轉過來看着他。
明明光線昏白慘淡,她的皮膚和輪廓卻過于奪目,眼睛也足夠蠱惑人。
周重西想起白天,她在日光下的模樣,也想起香橘和櫻桃。
他需要控制一下才能讓自己保持更多一點的理智。
尤之螢仍在向他确認:“真的會回去嗎?你就那點可憐的假期。”
“年後也還有五天,夠了。”
他的聲音很淡,說完仍然看着她,提醒:“嘴邊有東西。”
尤之螢擡手擦了一下,沒碰到。
“還在。”他說。
她又擦了擦,問他在哪裡。
周重西卻不回答,就那麼看着她,眼神幾乎有些淡漠。
很突兀地,他擡起手,快要到她嘴邊時停住了,在尤之螢以為他會放下去時,他的手指忽然靠近,指腹碰觸她的下唇,輕輕地蹭掉了那片薄薄的餅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