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級裡關于排名變化的讨論很熱烈,有人直白地表示迫不及待想看周重西能不能在第一名上穩住,按以往的成績,一中的第一就會是宜泠的市狀元。
對這件事反應最大的當然是十七班的班主任,不僅找周重西聊了天,家長會之後還特地請周虔去辦公室深度交談。
用盧遊的話講,周重西經此一戰在老班那裡直接從二級保護動物升為一級,接下來會受到更精心的飼養,隻要周重西敢提,籠子都能給他換到最大号。
他們聊起這個的時候是周日傍晚,談月在盧遊那裡吃披薩,趁這點空閑開着免提和尤之螢打電話,結果總被盧遊搶話,談月一邊錘他一邊咯咯直笑,問那周重西是哪種動物,穿山甲嗎?她隻知道穿山甲,“诶黃鼠狼也是吧?”
“……”
盧遊:“我不知道啊,别問我,我哪有你懂!”
“你那是什麼眼神,這知識點有點生僻吧,你是覺得我很無知是不是?”談月不滿,“尤之螢你聽到了,他嘲笑我!”
尤之螢在電話那頭被他們逗樂了,她從宿舍樓走出來,凜冽幹燥的冷風一下子刮到臉上,她就站在風裡給那倆遠程勸和:“拜托盧遊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們談老師?我證明,這個點就是很生僻啊,我也完全忘掉了,隻記得穿山甲!”嗯……其實還有一個。
地理書上那張照片尤之螢印象好深。
紅紅的腦袋,羽毛是雪白的,飛起來時會露出像落日一般的橙粉色的胸翅。
瀕危物種。
非常漂亮的鳥,“東方寶石”。
朱鹮。
*
昏天暗地的期末考在一月中旬結束,尤之螢十八号考完民法總論,緊繃的神經松弛下來,那天晚上和室友出去吃了飯,回來時就已經看到有人拖着箱子出校門。
大學的第一個寒假,自然是歸心似箭。
但尤之螢卻走不了。
學校組織了冬令營項目,她被相熟的研究生院師姐推薦去做志願者,為期十天,需要一直待到下個月二号,也沒法和孫鹭他們一起回宜泠。宗怿原本想等她,但因為他外公要過壽,隻能提前趕回去。
幾天之内,宿舍空了,隻剩尤之螢獨自留守。
那段時間她每天白天作為工作人員輾轉在各個會場,被那些後勤雜事填充得滿滿當當,晚上又被師兄師姐們拉去後門下館子,羊蠍子都連吃了幾回,日子倒是過得十分充實。
就這樣拖到回去的前一晚才開始收東西,還沒弄完,向明陽的電話打了過來。
尤之螢一邊往箱子裡揀衣服一邊跟他說話。
向明陽問她明天什麼時候的車,又囑咐她路上注意安全,看上去話說完了,但卻一副欲言又止的狀态。
尤之螢發覺了,立刻就緊張起來,問他怎麼了,“家裡有什麼事嗎,阿婆沒事吧?”
“沒事沒事,你阿婆很好,家裡都好。”向明陽遲疑了下,問她,“你媽和你周叔叔現在是什麼情況,你知道吧?”
尤之螢微微一頓,說:“不知道。你自己問她好了。”
“我怎麼問,明意她又不愛說這些。”
“那你問我也沒用。”
尤之螢繼續往箱子裡扔幾本書,“你怎麼突然關心這個?”
“哎,這事我也沒人能說,總不能跟老太太講吧,她免不了要跟着瞎操心。”向明陽也沒再猶豫,把事情告訴她,說他今天下午在長江路那邊看到周虔跟個女的一起。
尤之螢停下手裡的動作,蹲在行李箱旁,“也許是朋友或者同事吧。”
“我看不像。你說他不會有什麼花花心思吧,看着也挺誠實的人……”
“舅舅。”尤之螢說,“我們都不清楚,還是不要亂猜。”
“不是,他要是做對不起你媽的事,我這不能不管啊,”向明陽忽然一想,說,“要不我明天問問小周同學,看他知不知道?”
尤之螢不懂舅舅怎麼想的,“這種事你要問他什麼,他快要期末考試了,哪有時間。”
向明陽:“你放心吧,我們現在很熟,随便問問,沒什麼要緊。”
“…很熟?”
“是啊,他天天中午來店裡幫忙。”
尤之螢一愣:“什麼?”
向明陽:“就跟你以前一樣,有三個禮拜了吧。”
???
“你為什麼沒告訴我!”
“我上次是要說啊,你那會兒急着要去聽什麼講座,就挂了,都沒來得及。”向明陽告訴她,“也挺奇怪,前面有幾個月都沒見着人,就上個月才來吃面,他們三個小孩一道,那天店裡很忙,他過來結賬就幫着送了兩份,隔幾天又來了兩回,再後來就幫着點單了,别說,他做事情真不錯,腦子算得又快,不比你差。”
“……”尤之螢一時間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那頭向明陽還在解釋,說本來也怕耽誤他時間,也覺得不好這樣,說了兩次,但人家沒聽啊,“我想着估計還是要做親戚的,将來叫一聲舅舅,就跟你一樣了,我也不好跟人見外吧,那人家小孩心裡不知道怎麼想是不是?還好中午最忙也就那半個小時,人一少點我就讓他趕緊吃。”
“他幾點從店裡走?”尤之螢問。
“都不超過十二點半。”向明陽說着又犯起愁,“但是現在明意跟周虔那倆人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後面怎麼樣我也不敢說了。”
确實。
誰也預料不到事物的變化。
“算了,你先别想了舅舅。周重西……”停頓一下,尤之螢單手蓋上行李箱,“反正我馬上回來了,等我見到他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