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公子收回腳,向他上下打量了下,忍怒開口道:“既然閣下要為他抱不平,敢問卻是哪位?”
“在下焦州任大康。”
“哦,原來是‘鐵拳無敵’任大俠,略有耳聞!果然不是本地人,”朱四公子譏笑道,“怪不得會被這奸猾之徒騙了去!”
任大康道:“朱四公子何出此言?”
朱四公子道:“這奸商分明以次充好欺詐來客,如今被我拆穿便扯出什麼女魔頭屠村緻使貨源緊缺之事,任大俠瞧着人高馬大,怎的連這點把戲都看不穿?”
任大康皺眉道:“那女魔頭于雲州大開殺戒之事,我之前也略有耳聞……”
“女魔頭?”朱四公子大聲打斷他,“哈哈,簡直是三人成虎訛言惑衆!敢問足下,那位姑娘卻是何人?”
任大康一愣,順着他的視線注意到在自己身側正安靜用飯的小妹子,皺眉答道:“她乃舍妹,不知朱四公子……”
朱四公子道:“敢問任大俠,倘若舍妹與爾為敵,大俠可招架得了嗎?”
話音剛落,客棧老闆并旁觀者衆便紛紛将視線落在任大康及其妹身上。任大康身高七尺,體材孔武,氣魄剛猛。而她妹子卻是弱不勝衣、柔筋脆骨。别說對戰,隻怕任妹子根本受不住任大康噓寒問暖時的輕輕一拍。
任大康怒道:“我如何會打我的妹子?!朱四公子有話盡管直說!不必彎彎繞繞!”
朱四公子笑道:“不錯,你自然不會,那是做大哥的心有憐惜!然而大丈夫頂天立地,如何能以小女子相并論之?!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任大康瞬間領悟他意,然而他并非朱四此類有家族蔭蔽不出遠門的家中幼子,而已切實身在江湖闖蕩多年,當下便道:“不,你想來并不知曉那妫……”
“那姓妫的妖女,”朱四公子再次大聲打斷了他,笑道,“興許也有一定的本事,否則也不會得了靈霄派掌門的青眼能拜師學武,不過正因如此,那靈霄派才遭此禍!嘿嘿,否則何為‘紅顔禍水’?然而江湖傳言以訛傳訛竟緻衆人畏她如虎,豈不可笑哉?請諸位結合所見再想,那女流之輩不說身軟體弱,也多無知蒙昧!縱然有乖奸者能習得武藝榜身、一時得勢,又豈能當真敵得過吾等高強男兒乎?!”
他振臂一揮,竟得了不少叫好之聲,不免對那客棧老闆及任大富等人更為鄙夷。任大富暗自搖頭,無心與他争個長短,便叫上妹子準備轉身離開。
然而朱四公子不肯善罷甘休,沖她二人的背影高聲道:“任大俠既深信那妖女厲害,何不代我傳句話去!隻道我朱四如今正等她來較量較量!嘿嘿,彼裙钗爾——”
正說着,話聲卻戛然而止。任大富恍惚間覺得頰側一陣罡風刮過,同時聽得妹子捂着鬓發一聲低呼。回首時,卻見那朱四公子僵立原地,雙目瞪直,氣息竟已斷絕。彼胸間由一朱钗劃過沒入,那钗十分眼熟,赫然便是方才小妹簪在發上的那支!隻見钗尾尖細,卻赫然落以刀勢,破空斬去,殺機橫生。近乎劈貫胸膛的傷口處有血液噴濺,即時便将那分嵌兩頭的枯葉染紅。随後便聽得“砰”一聲,朱四公子仰面倒地,那未竟之言便再沒機會說下去。
“——葉不空斬?!”
“不錯!百聞不如一見,這樣厲害的殺招!除了她,又有哪個使得出來?然而警然四顧,卻無人能見她蹤影!客棧裡已登時大亂,原本的看戲的食客皆臉色大變、四下逃開。我們兄妹二人更是不敢多留,然而這朱钗本是亡母遺物,卻是萬萬不能遺棄的!是以便趁亂将它取出,立刻自豐阗城離去……唉!”
任大康長歎一聲,同衆人一般将視線落在這朱钗之上。那精壯男子原本桀骜不馴,如今倒是勉勉強強不在出聲,神色裡凝重許多。
方臉漢子咳了一聲,對任大康低聲道:“那朱四公子也算自作自受!任兄此行有驚無險是大幸!想來任兄應當向東走,大約是要路過娀陽了,正好可與小弟同行!”
任大康便收回愁緒,笑道:“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不知李兄前去娀陽所為何事?”
方臉漢子大笑道:“這幾日任兄帶着妹子疲于奔命,倒不知娀陽素家的消息了!那素家大小姐,據說姿容絕世,可謂天仙下凡!如今素家莊放出消息來,正欲為大小姐以武擇婿咧!”
“以武擇婿,那便是要比武招親了?想來,這也算武林一樁盛事!”
談到此處,氣氛便漸漸恢複熱烈。諸男你一言我一語,不是推崇那素家大小姐美貌無雙、性情柔順,便是借由此番說起了正當年齡的那些武林英傑。人聲漸沸之時,有人索性向小二問起有無熱酒,卻意外瞧見了古道盡頭自皚皚雪迹中露出頭來的一列車馬。那領頭駿馬飛鬃,疾如閃電,後又有駕馬豪車,車體墨綠,随馬蹄飛馳而過,最後則又是幾匹白馬拱衛。蹄聲踏踏,車輪辘辘,疾馳閃過時掀起一陣未化的雪花。
“這……”
原本鬧哄哄的茶肆被這變動所驚,再次靜下。
“玄機閣,是玄機閣的人!”有眼尖的江湖客恍然道,“我瞧見那車身外挂的玉牌了!瞧方向,是急着回豐阗城呐!”